涂完随笔,枕子安稳了浓浓的睡意,周公开始叙写前言,一声石破天惊的嘶叫划过午夜的漆黑,穿过猎猎狂风,刺疼耳膜吓停了周公的笔笺,视线本能投向西窗,这一投心胆呼之欲出,熊熊火焰映得帘栊通红,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好像燃着整个黑夜,迅捷反身疾过楼梯——邻家的作坊失火了,火苗从几间老屋的心腹冲向天空,狂风卷得火势肆无忌惮,周遭的气流被熏得发烫,瓦砾玻璃的碎片四处飞溅,木梁毁裂的声音不断,打了119,但根本不比我家的井与泵及时,等119雪亮的电光照着这片狼藉,已是灰飞烟灭,断梁残瓦,男租户、我和邻里人已帮主人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其实也帮了自己,两家祖上老屋离得这么近。
一夜的辗转反侧,敏感的我突然想回娘家看看老屋,一直认为母亲是最有归属感的幸福,父亲是稳定这份归属感的源头,如今双亲已往而不可追,等于放逐自己的灵魂于边陲,好在还有这个老驿站时不时给予安慰。
风吹雨丝斜,斜得都打起了结,濡湿了发际与长衫。数月不见,几间老屋被嫩嫩油绿的藤蔓青木包裹得那么清幽逸韵,完全隔开俗世的纷杂与喧闹,湿漉漉的雨雾笼着清远出世的恍惚,从未见过老屋如此摄人魂魄的美,从未见过如此葳蕤生光的爬山虎,从未见过如此静好的青木花草,我的眼睛盯着门檐上的字迹和藤下依稀褪去的蝴蝶墙画不肯离去,好一会才从门檐痴痴移到西窗檐,绕到西南角,转到西山墙,这里也是生发的源头,古藤贴着墙壁攀爬到屋脊,分路蔓延开去,像贴壁爬动的壁虎一样,大概也是名字的由来吧,再沿西北角一路绕到原点,视线与思绪顺着藤蔓灵性的绿臂密实环抱住整个老屋,找不到汇集处的一丝缝隙,每片叶子像肥硕的鹅掌,油亮的绿意欲滴落下来,乍一看,像谁编了一个硕大的绿藤环戴在老屋的头上,窗檐和门檐上的藤蔓又像少女的刘海贴在额际,几绺稍长的荡在两边,恰似少女轻柔的鬓发,我忍不住用手轻轻触摸“鬓发”,听得几声娇羞的笑声恍恍而来,又惚惚而去。
我清楚地记得这丛爬山虎是父亲自最热的88年之后种植的,因为那年我热得中暑了,并带着那种糟糕的症状赶赴高考场地。父亲希望它长出茂密的青藤能遮凉西山墙与小黑瓦,修复烫伤过的砖头与墙壁,它,确实做到了,长得非常好,我见过许多的爬山虎藤蔓,都不及它这般葱茏灵性,风吹得每片叶子欢快地拍手,似传递父亲的笑声与爱意,我已嗅到那种特有的亲切和熟悉的味道。
待到初夏来临,蜗牛会在根部漫卷,螳螂会在藤上散步,蜻蜓会在叶上跳舞,瓢虫会在叶下翻筋头,……..这儿将举办一场生灵界的歌舞盛会。承认,这些年阿姨把小园与青藤照料得比较好,她一边挨着我走一边絮叨“ 我每年都给它们施肥治虫,别人劝我拔掉算了,说夏天会招来螳螂蛇虫的,可别人说了都不算,我只听YY的,,睹物思人,只要是你父亲种植的,都会好好呵护” 那一刻,心里涌起万般滋味,我想除了这层原因,难道这种绿意包裹的老屋不比孤单的老屋来得清灵意蕴深长?
读到林清玄的这段话时,很是欣慰——“爱花也是因缘,我认为不是后天的培养,而是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来自良善的性格与温柔的性情,也来自对物质生活的淡泊.”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