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个特别不错的好年。新年里用不着像往年围着大火堆,被熏得淌热泪,也不必担心山间闻语声寻去不见人。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大伙都搬出坐椅,有的背着太阳有的向着太阳,围成一团笑里说丰年。除此之外,还可以饱览略带新芽的柳条的飞扬,亦可窥笑盈盈的满天星辰。
但是,令人惊喜的并不至于如此。来到故都,不说满眼的新绿,一路的鲜花,只凭那红得似火粉得如霞的樱桃花,就足以激起我内心的飓风,够我思恋一季。何况,那宛如北方之子给我带回的礼物――雪!
美丽的雪花飞舞起来了,我已经等了近二十个春秋。在我的故乡,人们说到雪,仿佛是在讲一个美丽的神话,因为那里几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与雪有一面的缘分。
我曾经感叹与春城的雪无缘,但是今年的雪花是等我进城之后,才絮絮地飘起来的,似乎专为我而下。我把窗户打开,迎接雪花飘进来,希望她能送给我一个银色的世界。
从宿舍楼的门口到图书馆的旷地,从一楼到六楼,又从六楼到一楼,从教学楼前的小树林到足球场,再从足球场到珍惜竹林,从校园里到校外的后山……我欢呼着,狂奔着与雪花拥抱。我捧着雪,尔后捻成了团,丢着又捧着,捻着,又丢着。厚的积雪成了我的地毯,我欢快的在她上面打滚、翻跟斗。她在我下面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把她当作冰糖,含到嘴里,甜在心里。我愿意躺在她的怀里,愿意她像母亲轻轻地给我盖下柔软的洁白的棉被。我和她一样的柔和,一样的洁白,她和我一样的欢快,一样的充满活力。我愿意随着她落在山里,落在祖国的边防,落在人的肩上。我是雪,雪就是我。我风华正茂,我有宝贵的生命力,我有一片天,我有一个银色的世界。
我牵着雪花,雪花簇拥着我。我们到处跳跃,到处飞舞。
泥地、树根,残枝,绿叶,松柏、古梅、屋顶,电塔,山脚,山头,天空……在雪花的洗礼下,不同的形状透析着不一样的美,共同构成一幅和谐的画卷。那轻轻的慢慢的落雪,又给这画卷平添了一道动画的景观。而这一地的银白,是哪位即吝啬又爱惜干净的仙女给大地铺下的一层薄薄的棉絮,只要轻轻一抖就会散开来。到底还是那位辛劳了一度,刚入浴又被春一惊羞得通红了脸的仙女,慌忙披在肌肤上的洁白的轻纱。看她通红的脸还在飘飞着的肥皂泡,还有漫天飞舞着的泡泡。林立的高楼,高低的绿树,还有山脚矗立的铁塔,都在雪海中沐浴而嬉。
看那闪动着的洁白的精灵,一地滚动着的明珠,再回望身后一串又一串的脚印。我突然不想,更不忍向前迈出半步了。我担心吓坏了正沐浴的心女,我害怕一脚踏破了一个银色的世界。
在雪海中,除了一只迎着飘雪搏向长空的小鸟外,并是我。
“下雪啦!下雪啦!……”
轻快的欢呼声,越来越近了。整座城都活跃起来,狂欢起来了。
人们,总是这般的热爱雪,向往雪。不论男女还是老幼,都不约而同地在雪地里欢呼、追逐,打雪战,堆雪人,仿佛在迎接一个重大的盛会。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地毯上,听雪的呼吸,感受雪的温度。年壮的干脆脱掉衣服与雪共舞,这才叫够意思。这时,人们都忙着与雪留影,而更具纪念意义的,要数握着摄像头的人所捕捉的背景。但对于一个近乎流落街头却又好雪的穷人,能够与雪有一面之缘也是最大的奢求了。
一眨眼功夫,那洁白的地毯已变得四分五裂了。人们是如此之热爱雪,甚于爱自己,以至于一下子把雪瓜分得伤痕累累,近乎失去了气息。到底雪是下得不够大,她还不足以给大地银妆素裹,她还缺乏一个银色世界的本能。她的上面留下的,只有各种模样的雪人,有欢笑的,有忧伤的,含着口香糖的,断了手的,丢了脚的……从远处不尽传来人们的欢呼声,同时我也听到了夹杂在其中的另一种呻吟。
我痴痴地站着,似乎真的已成了雪人。然而,我终究不是雪人,我疯了似的,从旷野到一楼,从一楼到二楼,从二楼到三楼,又从三楼到四楼,再从四楼到五楼,五楼到六楼,再从六楼到七楼,只要可以触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我踏尽,可惜再也寻不回那纯洁的世界了。沮丧之余,我鼓起勇气爬上最后一楼。房顶的那一片纯洁的洁白的白雪,犹如一个小小的没有污染过的世界,而我却被关在了门外。虽如此,但立于楼顶却尽多佳处,常日见惯了的峦姿,一被积雪覆着,蓦地添出多少层叠来,宛如新生的境界。
我装了一袋纯洁的雪,带回屋室,并热切地希望能留下她的美。然而,山间的雪还有我带回的雪,都像钻进窗隙飘落在我身上的雪花一样,悄悄的静静的融化了,消失了。
三月的雪是美丽的,你看美丽的雪花又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