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会专挑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刻,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一面没什么特别理由地任思绪驰骋于蒋介石和国民政府所遭遇的命运,一面穿上衬衫,走出马路上,逮到一部出租车。
“随便到哪里 , 只要有卖蓝草莓冰淇淋的店就行 。”我对司机说完,闭起眼睛,打个哈欠。大约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个陌生的街上,陌生的楼房前。是一栋古老的三层楼建筑,只有玄关特别大,屋顶立着七根旗杆,挂着七面莫名其妙的旗子。
“这里面真的卖冰淇淋吗?”我问司机。
“所以才来到这里呀。”司机说。
回答得倒真是符合戏剧原理。我付了钱,下了车,走进楼房。楼房里的服务台,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她实际上明明身体一动也没动一下,却一付忙得不得了的脸色。我说「我要蓝草莓冰淇淋」。她脸上露出为什么偏偏挑上这个时候的不愉快表情。然后递给我一张粉彩纸片。
我借了铅笔,在纸片上填进姓名住址。沙沙沙沙。然后走上棺材一样的楼梯,推开3号门。屋里正中央有一张乒乓球桌那么大的桌子,一个年轻人坐在上面,右手和左手各拿着一张文件,正交替对照地看着。
“蓝草莓冰淇淋。”我说着把纸片递出去,他也不看我一眼,便在上面砰!地盖一个章。
“6号。”
要跋涉到6号门之前,我必须先渡过一条深河。白色探照灯光,在河面左右来回巡射,远方偶而响起砰、砰的枪声。
6号门和8号门之间,有一所利用旧教室改成的野战医院,中庭的草地上,躺满了缺手或断腿的士兵。野战医院的餐厅里,有三个汽油桶的葡萄干冰淇淋,可是却没有蓝草莓冰淇淋。
“蓝草莓在14号啊。”厨师告诉我。
14号门被夜间炮击轰得已经完全垮了。只剩下一个门框。门框上用图钉钉着一张便条纸。
“有事请到17号。”
17号门前,骆驼大军正展开一场反叛混战。黑夜里充满了骆驼队的高声喊叫和小便的气味。我终于好不容易找到一头友好的骆驼,帮我开了17号门。
17号门是最后一道门。
我打开门,里面有两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正在和食蚁兽摔跤。他们身上流着血淋淋的血,他们都是为了得到蓝草莓冰淇淋而到这里来的。
被诅咒的蓝草莓冰淇淋。
然而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我用曼陀林的背后,像「Y的悲剧」那样,把两个中年男人和大食蚁兽一一打死,打开冷冻金库,拿到了蓝草莓冰淇淋。
“要放多少干冰?”
卖场的女孩子这样问。
“三十分。”我冷静地回答。
拿到冰淇淋,回到家时,是黎明时分的五点。她已经睡得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