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孙仲旭
有很多事情让我为自己有了个三岁儿子而感到高兴,其中之一,是让我有资格参加四点半的游行,只是很特别的人才可以参加,只是那些有小孩子的人。
这种游行无论春夏秋冬,每天下午在纽约举行,是在太阳开始往下落,约翰尼该洗个澡、吃晚饭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太阳开始落下时,这一天就结束了,该领孩子回家了。我们就都开始走出公园,等着交通灯转绿,四点半的游行就开始了,也就是走路回家:当妈妈的,坐在手推车里的小孩子和会走路的小孩子,他们的保姆,要么时不时还会有他们的爸爸,例如我。每到举行圣帕特里克节以及其他大型游行的季节,报纸上长篇累牍都是关于那些游行的事,可是对我来说,四点半的游行才是我最关心的。
有一天,太阳开始落下之前,我和约翰尼遇到了这件事,他不会记得,但是我会。当时他在跟一个名叫卡尔顿的小孩在沙箱里玩,我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
“你妈咪呢?”卡尔顿问。
“妈咪在家里。”约翰尼说。
他们两个人在忙着干大事,包括往一个垃圾车上装沙子然后再倒空。
卡尔顿说:“那你带谁过来了?谁跟你一起来的?”
“我爸爸。你看,看!”约翰尼说,“你想看看我爸爸吗?”
他们两个人都直起身,身上全是沙,约翰尼抓着卡尔顿的手,把他往沙箱外面领了几步,他们都盯着我看。
约翰尼弯着一只食指指着我,他指的时候,食指始终有点弯曲。“看,那是我爸爸。”约翰尼说。
他们两个人看着我。卡尔顿没说什么。约翰尼抓过他的手,他们又回到了沙箱那边。
太阳越来越低,该回家了。我心情很好,因为约翰尼觉得值得把他的朋友领过来,把我指给他看,这种事,我经历的次数根本不是很多。
这种游行,是从公园开始沿着七十二街往东。我相信在纽约,我们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门房,他们知道每天下午经过的各个小朋友的名字。他们跟我的小男孩说:“你今天过得好吗,约翰尼?”也会说:“你好,卡尔顿,你今天过得好吗?”约翰尼和卡尔顿细声细气地答话。
我们离开玩乐场时,有各种各样的人,因为在我们那一带,有纽约自己的各种各样人热情地混合在一起。有约瑟芬,还有她的朋友——照看两个小男孩托尼和斯考特的阿琳;还有一些可爱的年轻妈妈,像芭蕾舞演员那样姿态轻盈,也许她们中间有人以前就是跳芭蕾舞的;还有德国保姆,法国保姆——她们跟她们的小男孩、小女孩说法语;偶尔会有一个骄傲却不露声色的爸爸,比如我自己。
游行队伍一路往东而去,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少,因为有小孩跟他们的妈妈、保姆或者爸爸拐进他们的公寓楼。我们走路时,几乎占了整条人行道,大家都走在一起,谈论孩子们翻筋斗,还谈论到了冬天,有时候下雪可以让孩子们玩,他们该有多开心;整场游行是由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参加,是这个城市最令人身心愉快的事。
我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到在约翰尼出生之前,一年中有多少次我走在同一条街上,那些门房和过路人,我看着都跟现在不一样,就像他们看着我也不一样——我的这点感觉很真切。尽管他们多数都是陌生人,可是我拉着约翰尼的手走路时,他们好像更友好、更善解人意,他们不说话,但是表情在明明白白却又不用言语地说:“我家里也有个这样的。他们可不是让人喜欢极了的小家伙?”要么如果那个扫了一眼的陌生人年纪大,他们的眼睛里会有种很难察觉和一瞬即过的伤感,他或者她似乎在说:“我以前也有个那样的孩子。”
不管怎么样,这个不时有人退去的四点半游行队伍到了第二大街和七十二街的路口(我们的家在那里)时,街角书报摊主马克西会在招呼顾客的空当喊一声:“嗨,约翰尼!”约翰尼也许会用一把想象出来的手枪向马克西开枪来回答。“晚餐愉快,约翰尼!”我们又往前走向我们的大门时,马克西大声说。
好了,约翰尼的确洗了个澡,好好吃了顿晚饭,然后就睡觉。之后,我和费思看了一会儿电视,可是一半时候,我看得完全心不在焉,只是想着明天还会有一场四点半的游行,那会有何等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