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炕席散文
在我儿时记忆里,家家的大炕上都是铺着炕席。铺炕席的好处是干净,灰尘会从炕席缝子渗到炕席下面,大一点的杂物用炕笤秫一扫就妥了。
我们屯子编炕席的家庭很多,我家也编炕席。所以,很多外屯子人都夸我们屯子的人勤劳能干。基本上都是猫冬的时候编炕席,但是编炕席的程序及其繁琐,而且要到几十里地以外的集市上去卖,也颇为辛苦!
秋收时节,生产队组织社员用镰刀把高粱秆割倒,割下高粱穗运到生产队的场院。高粱穗经过马拉石磙子反复挤压,颗粒就脱落了,再经过扬场,干净的高粱粒就装进麻袋了。剩下地里的高粱杆,俗称秫秆,直接分给社员,每名社员分一车秫秆,并送到家。所以编炕席的家庭就会向不编炕席的家买秫秆。那个年代物质匮乏,物价也低廉,一捆秫秆也就一角钱左右,有了秫秆就算是有了编炕席的用料。
首先,就是创秫秆。要把秫秆的长叶薅掉,俗称爽叶。去掉秫秆的皮其实很繁琐,哥哥姐姐们都干过这活,这种活磨手磨得厉害。当时手套很紧俏,哥哥姐姐一般都是带妈妈手工做的棉手闷子,这样不伤手,也不冻手。当然,在这个环节还要淘汰那些折断的、太细的和有硬结的秫秆。
接着还要把秫秆的护皮去掉,俗称创秫秆。其实,就是在一长条凳子上固定一根棍子,根子上别一把弯刀,人手里握着一把木把弯刀,两把弯刀和在一起就是一把圆刀,秫秆在圆刀之内,人拉着秫秆,一拉一推,不停地旋转秫秆,三四个回合,就把秫秆的表皮褪得干干净净。把秫秆很自然的向后一甩,秫秆会窜出很远。
破迷子。破迷子是个技术活,父亲一手握着秫秆,一手握着木把篦刀,一棵标准的秫秆要破成四股,每股迷子展平宽度大约12毫米,太宽的还得修掉一部分。这就给持刀人一个严峻的考验,哪一股宽了还得修掉一条,哪一股窄了还用不了了,这就造成浪费了。父亲打量着秫秆,一刀下去破开宽度均匀两股,再一刀下去就变成了宽度均匀四股。稍细的秫秆就破成三股,宽度的标准要高度一致。
压迷子。破完迷子就用石磙子在迷子瓣上压石磙子,石磙子一边一个耳朵,一个耳朵套一根木棍,一只手拉着一根木棍,人拉着两根木棍成矩形。一拉一推几个回合,石磙子就把迷子瓣压得偏偏的了。这时把秫秆瓣抱到屋里,用温水浇在迷子瓣上润着。
刮迷子。等到迷子瓣软化适度时,开始刮迷子瓤。人坐在一条长凳子上,凳子上有一片铁皮,铁皮左侧固定一块挡板。人左手拉着迷子的中间,先把迷子大头半截放在铁皮上,右手握着篦刀倾斜着压在迷子心上,左手适当用力拉,右手适当用力削,去掉迷子瓤,削个两三下就剩下迷子。再刮掉小头半截的迷子,迷子太厚没有韧性,太薄了又脆,易折断。所以,刮迷子瓤也是门技术活,父亲刮迷子瓤从来没有失手过。
编席子。小时候,母亲夜晚在煤油灯下编炕席是我们姐弟五个最熟悉的事情。母亲会在瞬间把炕席编好头,就是先编一角,编炕席虽然是斜插,但也是按照设计好的长度和宽度,横多少格,竖多少格,达到标准就会收角。席迷子从根部到稍部越来越细,编席子在续迷子时把新续的迷子续在上面,就拟补了迷子稍部窄的缺憾,看上去还是大致一样宽窄。而且,母亲编炕席都是双片迷子,母亲说:“有的人用单片迷子编炕席,俗称单片子,这种席子薄。还有的人用一瓣双片、一瓣单片交替着编炕席,这种席子俗称三条腿。”母亲编炕席从来不掺假,剩下的短迷子从来不用。用短迷子编的炕席不结实,母亲编的炕席是很结实的,我家炕上铺的席子都是母亲编的,都能用上三四年。
卖炕席。父亲卖炕席要走到几十里地以外的集市去卖,因为是我们公社编炕席的’多,我们公社的集市炕席价格很低。所以,父亲提前两天约好伴,在头边鸡叫时就出发,扛着三四张炕席去几十里地以外的集市去卖。父亲本来是个读书人,也教过书,就是不会花说柳说,人太实诚。每次卖炕席回来都不太乐呵,因为剩下一两张炕席寄存在熟人家。
母亲问:“为什么炕席卖的不好呢?”父亲说:“不是咱家炕席不好,一是买炕席的压价太狠,二是咱家炕席发白,人家的炕席青幽幽的招人喜欢。”母亲说:“这有何难?咱家炕席发白是没有水份,有了水份就泛青了,下次你赶集前一天晚上每张炕席上喷两口水就妥了。”
后来,母亲会在父亲赶集卖炕席的前一天晚上给每张炕席喷两口水,在集市上把炕席一展开就青幽幽的,非常招人喜欢,非常抢手。从此,父亲每次卖完炕席都是高高兴兴的回家,还会带回来面包或冻梨。
由于母亲编的炕席结实,不偷工减料,尺寸大,信誉好。每当有新结婚的屯邻都会提前上家预定炕席,也减轻了父亲赶集卖炕席的辛苦。
父母一辈子抚养我们姐弟五人很不容易,用编炕席来维持我们姐弟完成学业。编炕席的琐事我至今记忆犹新,父母对儿女的爱就像炕席一样细腻而绵长,为儿女的付出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