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去看望爸爸妈妈。
吃过饭,听妈妈谈起一个儿时的大姐。她那时是幼儿园的老师。虽是老师,但只比我大十几岁,比我表姐还要小一岁。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她仍是大姐姐。她就住在我家隔壁。妈妈说:她每天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牵着我姐,领着我们去上幼儿园。下班时,又牵着我们回家来交给她。很减少了她的负担。妈妈说起时满脸感激的神情,看着连我也很感动了。因为没见面已三十多年了,我记不起她的模样,但清楚地记得有这样一个大姐姐,那时还天天同我们一起玩的。她今年五十多点岁。前几日,妈妈得知她已患癌症晚期,时日无几,并去医院看望了她。她已被可恶又可怕的病魔折磨得脱了人形,C得如僵尸如木乃伊。妈妈说出这情形时,眼里擎满了泪水,我也跟着垂泪。
伤心之时又记起同样伤心的事。不,是比这更伤心的事。因为她还活到了五十多岁,虽然已是很可怜了,但比她更可怜的是我的一个堂姐。去年年底刚去世,也是死于癌症。可怜的堂姐只有四十三岁,比我只大一岁。儿子还差一年才大学毕业。她家所有的积蓄都消耗于治病了。然而,却仍是人财两空。本应幸福的家庭却承受着天大的不幸。剩下可怜的父子,背负一身的债务,艰苦生活。那日,送她去安葬的一路凄凉,真是不忍回忆,却无法忘记。一路凄风冷雨,耳边时时有悲声呜咽,心底悲鸣也一刻不曾停歇。将要安歇的墓穴彻寒冰冷。我们怎忍心让虽已成灰却仍在记忆里微笑的姐孤眠于此……。从此与孤魂野鬼们相伴。但愿她的邻居们都是好心的野鬼,互相帮助着安度鬼日。
心情已滑落到悲凉的深渊。癌症已不知夺去了我几个亲友的生命。从最先的我最喜欢的三叔,四十多岁就离开了我们。接着是四娘,又接着是五十几岁的二娘,不久又是六十多点岁的二叔。年底离世的堂姐是他们的女儿。还有一位好友的母亲 ,在他刚成家后离开了人间。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时,好友写下悲情的怀念。我一直含着眼泪看文,看完已泪湿衣襟。现在又是一个可亲的大姐即将离去。如果不是可恶的病魔,他们都应该仍好好的活着。我没有计算他们数量的心情,只仿佛听到他们在深渊里冤屈的呼喊。然而,我只能任凭心伤的折磨,却毫无办法使他们解脱。
上了一天的班,本就有些累了,又听了这伤心的事,想起伤心的堂姐,记起伤心的长辈们,还有好友伤心的文 。我如在惊涛骇浪里泅渡的落水者,被一个又一个无情的巨浪一次又一次卷入冰冷的水里。无尽的疲累侵蚀了身心。拖着满身的疲惫,早早的回了家,匆匆地漱洗完毕,早早地睡下了。
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了儿时的大姐姐,想起了儿时的故乡。一幅频繁出现的画面又在眼前清晰的出现。一条小青虫懒懒的趴在一朵满满绽开的对它来说真是如山的棉朵上。小时候的我也曾躺在全村人摘下来的堆积如山的棉花上。那感觉,真是美到无以言说,几十年了,我还回忆不尽,又再无机会享受,以至我现在很羡慕棉朵上的小青虫,真愿意自己也变成小青虫躺在无比洁白、无比柔软、无比温暖的棉朵山上。就好像躺在白云里做梦一样的美好。
但是,记得以前,当农药和激素没有像现在这样泛滥成灾,我摘菜时陡然看到躲在辣椒里和藏在白菜里的小青虫,会尖声惊叫并同时非常干脆的把整个青椒或整棵白菜扔得老远。浑身起鸡皮疙瘩,让我想起见到癞蛤蟆时那恶心的感觉,全身的毫毛如刺猬般根根竖起。可见那时我对小青虫的厌恶与害怕。如今的我却很是羡慕小青虫,真愿变成一条棉朵上的小青虫。由此更可见我对棉朵的喜爱与无限留念。
我的故乡每年都会种上一望无际的棉田。大人们和大点的孩子们顶着盛夏的烈日在棉田里摘棉花。我们这些小不点比成熟的棉株矮了一截,只能躲在密集的棉林里自个儿找些野花野草来玩。运气好时,也能找到野果子,红红的,很是诱惑小孩子的馋嘴。又害怕吃错了中毒,终是不曾敢吃。更乐得在棉林里躲避太阳的炙烤,享受难得的阴凉。太阳快落山时,大人们都驮着小山似的包裹,欢欢喜喜的去公社交棉花。我们这些小不点也夹在其间分享丰收的喜悦。看金色的夕阳照出长长的驮着如云朵堆积成而并不很重的硕大包裹的大人和小孩喜乐于形的影。如今忆起,让我联想到骆驼,又联想到长长的丝绸之路上牵着骆驼行进的商队。虽不如丝绸之路那般享誉古今,却也如丝绸之路一样让人有美好的怀念。于我,只怕是不死是不会忘记的怀念。
现在是农药、和激素还有化学污染泛滥成灾的年代。青菜个个长得水嫩鲜亮,见之则垂涎欲滴。真正吃起来却完全不是儿时的味道。现在是想看一眼小青虫都没有丝毫的机会了。以后不光是城市的孩子不认识小青虫,连农村的孩子以后也无缘认识过去青菜上的小青虫了,更别提我记忆里的棉山上的小青虫了。
今天回忆起来恍如昨日。然而,今天的萝卜白菜已不是儿时的味道,霜发也已经往儿时的青丝上爬。独此记忆却丝毫不曾褪色,而且增添了回忆的甜蜜温馨。
睡意袭上了我的心头,赶紧屏出一切念想,睡去。梦中,我见到了一条超大的青虫躺在无比洁白、无比柔软、无比温暖的棉山上,甜甜的、美美的微笑。她一定梦到了她渴望的地方,那里没有夺去她无数亲友生命的农药、激素、化学污染物泛滥,没有专门毒害如花般可爱的下一代的转基因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