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改变一切、带走一切、更可留下一切,那些年轻的岁月缥缈得彻底,拥有时并无察觉,大把地挥霍。岁月仍在,把自己化为尘埃,漫随天涯海角,飘散中逝去曾经懵懂的年华、童真般灿烂的笑容。疼痛,不包括文字;那么,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
――写在前面的话
他找到了我,已是一年多不见,我甚至忘了当初是怎么与他相识的,猛然间两个人极其陌生起来,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你文字水平还不错,想请你帮我个忙。”说话间他抽出一支烟递到了我面前。
“你忘了,我不吸烟。”
“哦,的确是忘记了。”烟雾正在他嘴里翻滚,徐徐吐了出来。
“你还是那么爱抽烟。”我分明看到了他的指甲已经黄成一种病态,甚至可以想像他体内的烟油足以污染几吨水。
“我只上过三年学,一辈子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是我自认为经历得太多,是个矛盾的综合体,我常常讲给我的儿孙们听,希望他们能从中学到些道理。趟了这一辈子水,啥也没留下,我想把我所有的经历留下,让他们多学学,或者说也是个借鉴吧,至少不要再走我这样的路。”他有些无措,亦或是紧张,说话时猛吸着烟,厌倦开足了马力燃烧着。
“你的意思是?”
“我看到电视中报道的名人都有个叫什么‘回忆录’的东西,我也想弄一个,但是以我的学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
“你不要担心,我不要出版,你写完了给我打印一些就行,20万字吧。”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间想吸一口烟,这句话更加让我不知所措,20万字,在怀疑我的文字及其构思的水平的同时我更加怀疑他的经历。20万字……
“我没写过或者帮别人整理过回忆录,再者回忆录这东西讲求原汁原味,我怕我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今年我已经70岁,一年多前结识了你,那时你还在报社实习,看了你几篇文章,文字水平不错。当时还留了你的联系方式,忘年交了吧算是。”
我很惊讶他还留着我的联系方式,大学毕业后我的电话号码就没更换过。
“可是,如果我执笔,要以怎样的一种形式?”
“我讲我人生中的具体事情,你帮我记录。对了,我还单独买了录音笔,你要是没空的话,我在家录了你听。”听到我言语中对于这件事有些松弛,他想全盘托出所有的想法。
他手中的烟一支接一支,抽得有些恐怖。“你说人在死之前都想做哪些事?会不会像我这样爱抽烟的人一样死之前想多抽一些烟,能抽多少抽多少?”
这样的问句是我没想过的,是呢,人死之前会不会有种无比贪婪的欲望?
“你还年轻,不该问你这样的想法的。我这老头老是胡言乱语,小伙子,你还有大把的时光。”烟停了,他开始咳嗽起来,手帕上分明有血。
“你病了?抽烟只有害无益。”看到这种情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或许我还没有忘年交的经验,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着实发懵。
“不谈它,你可不可以帮我代笔?”
“我……”
“当然,你有你的选择,我只是想恳求你帮我这个忙。”言语间,不期而遇的眼神让我看到了他的眼眸中透着缕缕血丝,更像是对生活与时间的控诉,亦或是不便言说的沧桑。
“我帮你。”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也注定这将是我二十多年来挑过的最重的一担。
一个月后,他托人送给了我一支录音笔。我询问了老人的近况,那人只答一切都好。
每晚清闲时,我都会在电脑旁敲击着关于他的回忆录的构思,并听一段他的录音,录音中夹杂着或强或弱的咳嗽声,声音似乎渐渐无力。那一晚我听到了最后,只有六个字:“我走了,谢谢你。”鼻子一酸,竟流下泪来,为了这短暂的忘年交,亦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或深或浅的托付。
20万字,我听到他最后六个字的时候构思只写了2000字,相差甚远。回忆录,或许真的不能草率。
时至今日,我仍旧不时为他撰写着,没有人帮我修改,也无从修改,这注定是我帮他完成的最后绝唱,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唱。
时间,就是这样不等人,让你连撰写或者倾听回忆的机会都没有,也更加让你痛惜之前的挥霍。我还年轻,可是这年轻究竟又有多少水分。
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当我落笔的时候也为自己思考,这些文字或许会当作我的回忆录里的某一篇,只是那时的我会不会嘲笑现在的我以及现在的文字?我想,不会的,每一段自己亲身经历的终究是美好与难忘的。
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当我落笔的时候我就是我所走过的路中我所见到的最伟大的英雄。在这段漫漫长路中,我为自己也为他人付出与奉献过,或大或小;获得过褒奖,遭受过诟骂,可我依然坚定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当我落笔的时候我所帮助过的或者我所亏欠过的人都能给予我最后的微笑。
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当我落笔的时候认识或者听说过我的人都能在某一时刻想起我。
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当我落笔的时候可以让我写进我所经历过的所有的生活,苦痛或者美好。
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让我真正书写自己最后的愿景。
会不会有一部回忆录属于我,当我把自己化为尘埃,漫随天涯海角,飘散中逝去曾经懵懂的年华、童真般灿烂的笑容时,依然记得你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