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有一条河,叫老泗河。在我还没有出生因为开挖苏北灌溉总渠,早已断流。留给我的印象,密密麻麻的蒲草与满河的菱角鸡头,还有为数不多的野藕。烙印脑海的就是恐怖与神秘,所以没有几个孩子敢去玩,对菱角鸡头与虾蟹一点奢望都不敢。
老泗河,在很小的时候都听为“老死河”,老年人时常谈起老泗河的故事,说的最多的就是老泗河凄惨的一幕。抗日战争时期,鬼子二黄还乡团在两岸游荡,因为两岸有很多集市,所以什么样子的人都有。看到穿着光鲜有钱的,立马抓起来,说是共产党的探子,扒光抢光后在木桥上一枪干掉,推下老泗河。父辈们后来说起,还是脸色惨淡,现在我理解那是时代阴影是永远抹不去的。很多冤死的连收尸的都没有,就随水漂流,很多河鳗都围着狂食——直到腐肉消尽自然沉没。这样的故事让孩子们对老泗河惧而远之了。
随着年龄的长大,不再畏惧这些了,晚上还是不怎么敢去。夏天到来了河里满是鱼虾,很多灰鹭白鹭与其它鸟儿在此筑巢下蛋。我们自己用大针做的鱼钩可以钓半桶多种的鱼,回家美美的向父母邀功。秋天还几个伙伴坐在平时家里的木桶上去窳饨牵孀糯笕艘黄鹣潞用愦盒贰5嵌岳香艉拥娜鲜痘共皇橇私猓胨腥艘黄稹袄纤篮印苯辛撕芏嗄辍
中学的时候,老师上课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提到老泗河,也许其他同学都没有在意,我却留心了。孤僻的乡村,没有资料可查,问很多人也说不出所以然,一直遗憾着,这个遗憾伴着我离开家乡,工作生活,但是每一次回去我都会在老泗河边走走。面对他的神秘与很对迷,让我充满惆怅也孕育着探索的欲望。不经意的一次进城,在旧书摊翻阅一本残缺的县志,一段很短的文字提到老泗河。于是对老泗河有了几分了解,老泗河开挖于唐,原名老市河,在淮安是仅次于大运河年龄的一条古老的内河。负责从盐城把盐与海产品运到淮安,途径几十个集市。宽数十丈,承载物资穿流于每个集市。也是运输的公粮主要干道,几乎一年四季舟船来往不息。集市熙熙攘攘。沿河两岸春绿秋黄,飞鸟走兽成群结队。
依靠苏北灌溉总渠才几十年的事情。那么千年以来老泗河的担子不轻,不仅仅负责运输物资连接集市,还要灌溉千百万亩土地,当然还得负责排涝,把洪水送到大海。宋朝之前大海离我们这里没这么远,所以在老泗河边淮安城外有一座望海楼。大海涨潮的时候离淮安城很近了,老一辈说他们爷爷那一辈见过“送海魈”,老泗河里千百万条鱼发疯似的往上游飞奔,观鱼潮的人都恭恭敬敬的朝拜,据说是为龙王开道的。我也相信我们这里曾经几乎就是海滩,七十年代探石油打井的时候再老泗河边,打出贝壳海泥,居然还有海带。内地最大的盐矿也是与老泗河紧紧的相依,严格的说盐矿就在老泗河下面。
1953年后,盐阜一些买海货的小船可以划船我们老家这里,换走一些水稻或者大米,或者是运来农具手工品的赶一些还有一些生机的集市,最上游的一个集市就是我们这个小村南干集。在我记事的时候南干集已经冷落,大杜集还红红火火。最后一只做生意的船应该在八一年前后停泊在此两三天,从此彻底的消声灭迹—–后来听说下游建了一个涵闸,船上不来了。在几年后慢慢的河里少了两样东西螃蟹鳗鱼,遗憾的是今天村子里孩子很多都不知道鳗鱼是什么样子!
排水渠改道后,在老家后面残存一段老泗河故道,不再是那么宽也不再那么深了,只要回老家我都喜欢在老泗河边走走,看看,不到一公里而且满目疮痍很像苟延残喘的垂危老人。幸运的些许鱼虾还在,偶尔飞鸟停留,纯粹无聊消遣的老人也许带着孤独陪伴你的孤独,一根鱼竿挽着朝霞牵着夕阳走过落寞的时光。你曾经的繁华随烟消失,消失在忙碌人的脑海,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也许有一天,你会在这世界消失,你的名字也会消失,没有人为你的消失惆怅甚至遗憾。其实你真的哺育了多少代人,就像默默无闻的一位苍老的母亲,含辛茹苦的故事终究被大地彻底的消融,被流水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