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水,喜欢水带来的感觉,一直倾心于她,不曾改变。
某年雨水节气的凌晨,我出生了。那天的天气很奇怪,先是下雨再下冰雹和雪。无论老天下什么,总归化作水,渗透到土壤里,滋润着世间万物,也滋养出小小的我。
记忆里,小时候的饮用水,是父亲用木桶去井边挑来的山泉水。那口井的背后是一座山,叫做凤凰山,井也由此得名曰:“凤凰井”。站在水井边,耳边鸟的飞鸣划过天际,打破了山的静谧;小翠竹的碧绿笼罩在山的雾气里,若影若现的那抹绿,一阵阵牵扯着心底的柔情;山水渗透山上的沙石后,滴落到井里的回音,很小声,徘徊在心良久不息。井水呈现淡淡的奶白色,井底部的沙石、枯枝、杂叶,连同站在井边人儿的身影,被井水尽收眼底。夏季,傍晚来临的时候,远远地,会看见夕阳的余晖里,父亲挑着的盛满井水的木桶,在扁担二边,有韵律地一上一下颤动着。湿漉漉的脚印,印在青石板上,一前一后,温馨久久,不会消失。等把木桶里的水倒进瓦缸里,父亲会拿起葫芦瓢舀起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下去,模样尽显畅快之意。我呢,也会学着他,舀起一瓢水喝起来,水会顺着我的嘴角两边漏下去,打湿我的衣襟,贴在肚皮上。甜丝丝的水,冰冰的水的温度,好凉爽!这些回忆,是那些没有空调的炎炎夏日里,铭心的感受。
多年前的一个暑假,我和同事自行选择了路线,当起了背包客,去旅行。
我们先是去了泾县漂流。那时的漂流地刚开发不久,人迹罕至。盛夏,烈日当空,我和她都是不爱言语之人,静静地坐在竹排的竹椅上:唯见,眼前撑杆人熟练挥杆的肢体语言,带来无声的美感;唯听,风里竹竿入水时哗哗啦啦水的响声。水太清,山的轮廓映在水里,一大片一大片黑压压的颜色,浮现眼前,带来强烈的窒息感,使得我不敢向水深处细看。只是脱掉鞋,小心地将脚放在竹排上,而后慢慢地将脚伸向水的表面,尝试亲近她。整只脚浸入水里的时候,凉气袭人,随着竹排的颠簸,水一波波地轻轻碰撞脚板底,痒痒地。由心而生的愉悦之情,赶走了我们平时淤积于心的阴郁。彼此相视一笑,笑容经过水的洗涤,灿烂如花,从容地绽放在天地之间。
后来我们又去了绩溪县的障山大峡谷。时值正午,走了一段路后,挥汗如雨,顿感体力不支。看着眼前挂着的《望崖山f》门牌的饭店,我们决定填饱肚子后再去峡谷。
店主很是客气,对着累极了的我们问:“热吧,这几天高温啊,就你们二人?・・・・・・”随后将泡好的一壶茶放在了我们坐着的桌子上,我们也顾不得形象了,赶紧在小杯子里一人倒了一杯茶,急着喝下肚,消暑解渴。哪知是才泡的茶,烫的要命,我们只好边等饭菜好,边等茶冷却。歇息一小段时间后,我忍不住端起茶杯喝了起来。脸一凑近杯子,杯口茶烟里的清香飘进鼻子里,等茶水入口时,感觉苦,一口吞下去,茶水润的嗓子口陡然一凉。茶水渗入舌尖后,感觉比平时喝的茶甜味重,又没有偏离茶叶本身自然纯正的度。群山之中的这杯茶,蓦然间打开了我的心扉,我竟然有种想借着她,向身边人诉说半生沧桑的渴望。
同事是不喝茶之人,见我如此贪婪的连着饮下两杯后,嘲笑道:“有那么好喝么?你看你馋的!”
“真的好喝,和我在家里喝的茶味道迥然不同,不信你喝喝。”
“嗯,是蛮好喝的・・・・・・”
未等她说完,我端着茶杯跑去问店老板:“老板,你们的茶叶哪里来的?”
老板一往情深地看着对面的峡谷说:“先从对面山上采摘鲜叶,而后自己手工做出成品茶。”
我指指杯里沉淀的茶叶再问:“明明有很多大茶叶片子,为啥这般香气逼人,爽口润喉呢?”
等饭店老板带着我们去看取水的地方后,我明白了。“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饭店后面就是山,山上草木葱翠,枝叶繁茂,在太阳的照射下,空气中闻的到浓郁的香草味,蝉唧唧滴嘈杂鸣叫着,余音一圈圈在山间回荡。泡茶的水是从靠着山边打的一口水井里取出的,水井位于向阴的山坡下。看着从手动压水机出口处,倾泻而出的山水,那么清冽纯净时,我们忍不住伸出双手去接住她。沁着手指骨头的水,先是躺在我们的手掌里,而后顺着指尖悄然滑落。这水,泡活了干枯的茶叶,将茶的灵性化作禅意注入我们的思想深处。当年,海伦・凯勒手上流过的清凉而奇妙的东西就是水,水,唤醒了她的灵魂,并给了她光明、希望、快乐和自由。神奇的水啊,你是何等崇高圣洁?没有你,便没有万物苍生!
现今,有时被世事的纷扰折腾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到水,想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句话。渐渐地,心会清明宁静起来。闭着的眼前会出现水的姿容:她带着纯洁的笑,缓缓地向远方流淌着,也流经我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