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林口县南山公园,欲寻当年的兴林塔。沿石阶看过二十四尊二十四孝石雕后,登上了山顶。一座四层仿古建筑矗立在眼前,仰头望去,找到了三个字:兴林阁。经打听得知,原来的兴林塔已在几年前拆除了,兴林阁就是在原塔址新建的。本想故地勾沉,无奈已是物非人非了。山不大也不高,时间也不紧迫,于是不用折返下山,一条道走到头也下得山来。这一上一下,我发现南山公园遍植樱桃。此时正值樱桃成熟期,枝条上的红樱桃已所剩无几了。漫山的樱桃树,触发了我的关于樱桃的不一样的记忆。
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似乎不然,枝条上熟透的果实可以像榆钱那样落地生根,长出幼苗来。老樱桃树上特别是根部极易生出新枝来,容易到“泛滥”的程度。今年春天气候异常。公司院里的樱桃和山杏是在同一天开花的。我午间为花儿拍照时,不经意间发现樱桃花开得竟和山杏花一样大,便以为今年的樱桃会结得又大又多,因而有期待。两个月之后,情形却与我想的相反。樱桃是一种花朵能够大于果实的水果。
两年前,省卫视每天晚上完成了转播央视《新闻联播》的规定动作,仓促地播出几条广告后,便开始播出沈春阳、宋小宝主演的连续剧《樱桃》。慧芳每天准时斜歪在方厅的沙发上,跟着剧情入戏了。还在上小学的女儿,这时会把一盒纸抽轻轻放在她跟前,以便她擦眼泪。无独有偶。离异多年的老何是个宅男,电视啤酒香烟成了他夜间的“最爱”。播出《樱桃》那阵儿,老何手里握着一条毛巾,边看边擦眼泪。他一回头,看见姑娘也在身后幽幽的荧光中手握着毛巾陪他落泪呢。
二十年前,我经常去各县公出,为稀释旅途的寂寞,便将沿途景物择其一二,在腹中遣词造句,常能吟成一些小诗,觉得一路没有虚行。途中腹作的小诗中,有一首就是吟咏樱桃的,诗曰:“后院樱桃红半月,可怜东家无意摘。天天见得颜色老,短暂风光已不再。”真是“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二十五年前,也是樱桃成熟的季节。虎林县太和乡某村两个九岁的男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的路上,顺路到其中一个男孩的爷爷家摘樱桃吃。就在两个男孩各自手里攥着一把樱桃,边吃边往家走时,遇着了本村的村民王向阳。王向阳刚满三十岁,长得虎背熊腰。他看见两个男孩手里的樱桃,几乎没有思考就认定是偷他家的,也不说话,一手抓住一个男孩,将他们拽到了自己家的马圈里。王向阳先放开一个男孩,然后将另一个男孩摁倒在铡刀上,连铡了两刀,将这个男孩身首异处。这时被放开的那个男孩已经跑远了。
――在午后炎热的烈日下,我坐在开放着凉气的车里。不搭界的几个故事,像车外的树影,闪现闪去。
其实,我最初的与樱桃牵扯的印象来自中国文学,四个字:樱桃小嘴。后来具象了,得谢谢日本浮世绘,里面女人个保个的樱桃小嘴。在现实版生活中,我的与樱桃有些关系的记忆,真的只有那几个不搭界的故事,似乎对不起红樱桃小巧鲜艳的光亮形象。唯物主义者都懂的:没有形式就没有内容。小小的樱桃本身没有多少内容,自从让人遇到了,被人发现它可以吃,故事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