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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声声散文欣赏

  凤凰公园位于银川的老城与新城之间,因其偏居城市一隅且附近居民区较少,能来散步或是消闲的人并不多。与其它城市公园那种人来人往的情形相比,便难免显得寥落许多,于是因了人们少来打扰,她倒在这稍显孤寂与落寞里反而出落得更加清秀静幽,一如静坐的处子,不媚不俗,不娇不艳。向来喜静的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便深深的喜欢上了她,那种感觉无可名状,脑间竟忽地就泛起刘禹锡的《陋室铭》来,归来便将其改为《凤凰公园记行》:园不在久,怡心则行。路不在深,通幽则灵。斯是新园,惟景独胜。苇丛映湖绿,夕阳染池红。谈笑有妇孺,往来皆从容。可以闻鸟鸣,悦心情。无车马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北可观夕阳,南可闻柳莺。夫子云:“他处可有?”自此后这里便成了我消闲解烦的上好去处。

  近些时日因工作不再繁忙,早起送完孩子后又无它事,便早早出门。上班去吧时间尚早,于是顺路便到凤凰公园走走,边走边欣赏这春日的美景,沐着鸟鸣于槐花和沙枣花的香甜气息中漫步,身心便俱放松了。今早行至园中苇湖南侧小路时,从头顶树梢竟忽地掠过两声“布谷,布谷”的鸟鸣,心头不由一震:多么熟悉的声音呀!我又有多久没有听过布谷鸟叫了?与其说这“布谷”声是掠过树枝从树梢传来,还不如说它是从我的心里,从我的记忆里传来。这样的叫声我在儿时刚冒了青穗的麦田里听过,我在故乡春日的早晨躺在小床上听过,独独在我从十八九岁来到这人来车往的城市里后再没有听过!于是我急急地抬了头,循了那“布谷”声,小心翼翼去找寻那将我带回故乡与儿时记忆的布谷鸟,生怕一个不小心的闪失动作惊走了它,让我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它的音容。用望眼欲穿这个词形容目寻它的过程是一点儿不为过的,那种感觉和心情真的是极其复杂,唯恐看到的是一只丑陋的鸟儿而让自己深深的失望。因为在儿时的记忆里只是习惯了听它那好听的叫声,却从未留意过它的模样的,但会自然而然因了它声音的好听而把它想象成很美丽的样子。因此我所熟悉的只是它的叫声,倘若当它真的以它最真实的面目立于我面前时,我却并不一定能够识得它。在这复杂的心境中几经找寻,终于在一棵杨树的高高树枝上找到了它的身形:小而机敏的头,秀丽又不失丰满的肌体,宽而长的尾羽,毛色虽不华丽,却于质朴中显得落落大方。睹了布谷鸟的真容,也算了结了自已的一桩心愿。虽停了脚步,而自己的思绪倒象了身侧苇湖中那春日的芦苇一般疯长了起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布谷,布谷……”声将自己带回故乡,带回故居,带回那在春风中麦浪起伏的麦田,还有田边那长着茂盛枝叶的泡桐树,那相隔着一块儿或是几块儿的麦田树梢上会站着一或两只布谷鸟,用它们特有的音节在麦子抽了穗正灌浆的时节里一声声深情地唤着“布谷,布谷……”

  故居就建在临河的半山土坡之上,屋后便是农田。房在田侧,人在屋院之中,树在房前屋后,枝叶繁盛时树便掩了房,石头做的屋墙便也融入这自然的风景之中。于是常在春暮夏初的早晨五六点钟便被那一声声的“布谷,布谷……”唤醒,倾听它们快乐的鸟鸣于和煦微凉的清晨,快乐的心绪便一早飞到了那将黄且青的麦田里!那里有只属于孩子们的快乐:在暖暖已感微热的阳光下,听着布谷鸟的欢唱,迈着那并不很长的两条小腿儿,骑着那饱满的麦穗顺着田垄寻找“野豌豆角儿”。野豌豆角虽小,却是这个季节的麦田里唯一可带给我们的小零食,在仔粒半饱且嫩的当儿,摘了它的豆荚儿,两手稍用力一捏、一撕,然后顺势放进嘴里,于两颗小门牙上一划、一拉,嫩且饱满的野豌豆粒便尽数落入口中,拉出豆荚扔掉,合上小嘴,只轻轻的一嚼那自然的清香豆味伴着些微甘甜的味道便充满整个小小的口腔,此时沐着阳光,嗅着麦叶儿发出的清香,闻听空中那一声接一声的布谷鸟鸣,那种欢乐与满足是自小内向且不善言语表达的我所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直到在小学课本上学到法国作家阿尔封斯・都德的那篇《最后一课》时,读着文中“天气那么暖和,那么晴朗!画眉在树林边宛转地唱歌;锯木厂后边草地上,普鲁士兵正在操练。这些景象,比分词用法有趣多了!”我才一下子找到了自己想要表达却一直表达不出来的东西,原来很多东西都在书本里。它使我后来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语文,着迷于文字表达所带来的魔力。

  然而,在布谷鸟叫声的催促里,那香甜清嫩的野豌豆终会在这农人们准备收获的季节一天天成熟起来的,从青嫩微甜到发硬略涩。我们也将那美丽好听的“布谷,布谷……”声学着大人的语调将它们转化成“布谷,布谷,豌豆都熟!”。直到某天的早晨,不再是听着布谷鸟的叫声赖在舒服的小床上,而是布谷鸟们叫醒了父母们,接着是听到母亲在生火做饭的声音,还有父亲在门口的磨石上“刺啦,刺啦……”磨着镰刀的声音,再然后是父母们把我们从床上叫起,简单而匆匆吃了早饭,一人拎一把镰刀向自家的麦田走去,开始一年中繁忙的夏收。自此要想重获青豌豆角儿的美味,只好等到来年布谷鸟再欢快地叫起“布谷,布谷……”的时候。

  不知道自己曾经多少次欢快地踯躇于各家的田间地头寻找那香甜的野豌豆角儿,更记不清自己从多大起再不去麦田间寻找它,但我却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十九岁那一年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生养自己的那一片故土,离开那掩在田边树间的石墙房屋来到自己向往却又陌生的城市里。其间虽也偶有回去,却再未真切地听过那伴我度过无数快乐童年的“布谷,布谷……”声。待前年再回故乡时,这期间却是已经整整隔了四年没有回去。再回小镇,陌生而熟悉;再入故居,周围便早已经不再是农田。昔日坐落田间掩于树荫下的的自家屋舍尽在房屋包围之中矣。那曾经一青脆或者金黄的农田全变了乡人屋舍,或为高墙合围的平房屋院或为已显阔绰气息的二层小楼,且越盖越靠近山边,已逼近原来尚属山野蛮荒之地的吕沟,再往上便是或树或草的石头山坡了,已无农田可寻,我所寻找的儿时田间欢乐便永远地留置在了记忆里。倘若无人翻动,它将永远只能如了那些潭中的死水一样,再无波澜可起。

  今天,在这样一个离开了城市繁华的公园一隅,我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布谷鸟叫声。是它,将我带回童年,带回记忆,于“布谷,布谷……”声里,回忆那属于且只属于儿时春日里那翻滚着麦浪的麦田,回味那青嫩野豌豆角儿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