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票友小聚后回家,忽见一卖花小店匾额上特书“花落谁家”,那花瓣拼就的跃动字迹象极了憧憬人生却心生期冀的小姑娘,一阵北风乍起,我突地从心口跳出一个问题来:这一生,谁与同行?那些纠结于心而又无法散落在人世风尘的情感往事;那些难与人言只能让自己憋屈流泪的个人情怀;那些与生俱来又无法消弥的悲悯心愿;那些埋藏心底却无法践约的青葱梦想,让我日感沉重。朋友曾说:勘破、放下。我是否该将它们埋于脚下的黄土,让缤纷的花朵枝枝丫丫地将其掩没,我的心也如那逐花的蝶,去掉那些链锁,自在地在喧嚣中起舞?
有次公事晚归,路过公墓,时针已过晚上十点,周围阒无一人,只听得见远处传来的隐约的狗叫声和近处草丛中响起的零落的蛙声,我身上有些发紧的感觉,于是我低下头,用力猛踩自行车……忽然我听到有人唱一口标准的汉戏“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循声望去,但见街边人行道上停一辆小推车,一人就着一个小煤炉上的炖菜,边喝酒边唱,我放慢踩车的脚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五十来岁,样子不象是个落魄的人。“会是什么人呢?”看他那黄连树下唱小曲的样儿,还有那推车上的家伙什,我暗笑自己喜欢瞎琢磨,他就是个地道的拾荒人。
秋去冬来,快过年了,我想处理一下办公室的废旧物品,同事小黄喊来一位老大爷,只见他手指在绳索间穿梭,很快就捆好了那些废旧,待他付钱给我时,我才看清他就是那晚在街边唱《甘露寺》的人,我见那点钱不多,心想算了。推辞间,他说了他的故事,他是汉戏班的著名武生燕光,儿死妻病之后,他再无心商业演出,只想回来专心照料病妻,与妻终老,可这并未阻挡妻离去的脚步,五年光阴,妻走了,钱没了,他也再不能融入那种镁光聚焦的生活。
听着听着,我的心似被什么浸泡着越来越沉重,他似乎从我的表情中读出了我对他的同情,他马上淡然一笑,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他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他住在近郊,有几间农舍和几块地,全种植着他和妻都喜爱的一些花卉。“我是这方面的行家哟!”末了,他略带喜色地跟我说。我也爱花,还是汉戏的票友,于是我跟他约定开春后跟其它票友去看他的满园春色,顺带票上一曲,卖废品的钱就当订购两盆金边多色君子兰的订金,他欣然应允。
当寒风渐渐失去凌厉之势,我抬眼望去,马路两旁垂柳依依,草色已覆枝头,我情不自禁哼唱起《状元媒》“凤凰展翅奔山川――D今日驰骋到边关……”哼着哼着,我想起了燕大哥的百花园,于是邀上好几个票友如约而去。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红色遥看近却无的花苞,走近时才发现刚看到的是木本的桃花、樱花,一间农舍全是草本的兰花和海棠、四季梅,数量极多,形态各异,花色不同,叶肉厚厚的,叶面很光洁,我感觉到这些花儿都得到了极好的照顾。“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转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燕大哥家唯一值钱的电器:一台台式电脑中传来柔媚的《贵妃醉酒》,歌声中似有阵阵花香氤氲,农舍简陋,可切合意愿的生活让人感觉到生活中不断有生机从四周涌出来。
我想,无论命运怎么蹇足,与爱同行,用心对他人、对社会、对自然,那么收获的只能是出乎意料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