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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长安大街散文

  再一次见到那雄浑古朴的北京,是秋季最浩大的时候。

  列车在原野上奔驰,阳光从车窗射进,很温暖。冀北平原的千里银杏林,给大地涂上浅黄的背景,座座城镇、村庄荡漾在金色的海洋,感觉如在爱丽丝的仙境。黛青色的燕山山脉突兀而来,张开双翼,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远眺,北京遥遥在望,但见开国唯东井,城池对北辰。浩大的京城就环抱在燕山的怀抱里,高耸的脊梁作了她坚实的屏障。

  我告诫自己,别激动,这是一个寻梦的地方。我该以一个游者的身份,我将遁着她历史的印痕,仔细探寻每一砖每一石的辉煌与厚重,与逝去的岁月对话。打量每一景每一物的传说与故事,感受岁月的斑驳与亲切,抚摸每一草每一叶的繁华与落寞,聆听它们怀古的幽思。

  确切地说,我不知道那一条街叫长安大街。出了地铁口,映入眼帘的是无比宽阔的大道,宽阔得令我无法逾越,是高耸入云的大厦,挤压了我的天空,一座高架桥从身旁延伸到远方,车如流,人如潮,掠夺了我的空气。我仿佛被赶进了一个囚笼,走不出这滚滚红尘。青灰色是这个城市的基调,告诉我这属于北国的雄浑,与江南的小桥流水般安逸格格不入,多了些紧张与忙碌,空气似乎也没有那么透明,云也少了些白,遗失了一丝闲。

  以前我总在想,我梦想的京城是诗人居住的天堂,所有的街道有无穷的树,冬有梅花飘香,春有桃花嫣然,夏有紫樱胜雪,秋天你会在一个拐角处遇到一株古槐或银杏,落叶缤纷,美不胜收。这时捧一杯香茗,安居一隅,看日光倾城,如果可以,就着阳光出了门,走下去,轻踏银杏叶铺叠的长街,有“沙沙”作响的声音,落叶的味道沁人肺腑,一下子把思绪带向遥远。登层楼,看秋风原上,有大厦万间,庇天下寒士,黄金台数座,不坠屈贾青云之志,凌烟阁耸立云端,挤满了李广卫青之辈,唤红巾翠袖,温酒侍茗。斜阳下,诗人们赶着黄昏的马车,载着他们的丽人,写满多情的诗句,抒描那些单纯的面孔。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不会又觉得无力与空虚呢?

  这是一个怎样的城市,听说北京最有名的是红叶,但最美的是银杏叶。走进北京理工大学校园,高大的青松、梧桐、古槐、银杏错落有致,参天挺立,屏蔽了墙外的喧嚣。阳光也似乎清澈起来,懒散地如珍珠洒落在蓝草坪。宁静如山脉,静谧,旷远。孩子还没有下课,便坐在中央广场的长椅上,看三三两两的学生与老人,沐浴着阳光,细嗅那些花香与草味,很安逸。在这里,时光优雅如恬淡的河,理性地流逝,成为最珍贵的温馨。

  见到孩子远远走来,比离家时成熟了些,一路跟一些留学生轻语招呼。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还是那么朴素,接过我的行李,一边介绍高高低低的教学大楼,突显这个学校的厚重古朴,没有江南那种轻逸柔软。转了周围几所著名学府,我知道,北京比起江南,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灵气。我们拐进北大校园,一座小山突兀眼前,修竹掩映道途,博雅塔耸立山上,玲珑别致,塔影倒映在山下未名湖里,岸畔烟柳摇金,笼罩在暮霭中,远望,迷迷蒙蒙,夕阳下,浮波耀金,闪闪烁烁,沿着通幽曲径,随意地走着,回廓曲折,仿佛又把我带回江南的水乡。想起一句诗来,何当桂枝擢,不及柳条新,希望这些孩子们记住故乡的杨柳依依。

  端坐景山的亭前,故宫是那么浩大,如巨龙盘坐,雍容尊贵,睨眼红尘。红墙绵延,黛瓦鎏金,甚是雄风。老城墙经见了足够的风雨沧桑,把一切看在眼里,人伦物理,是非曲直,以及烟尘浮云,天光月影,它缄默不语,什么也不肯评说。我却隐约听到一种声音,自觉吧,镇定吧。是的,管他别人宝马雕车,还是我的秋风单衣,一样的红尘,一样的流年。城墙下的护城河,河里的水流不深,却还算清亮,河底的淤泥应该清理过不久。水波涵澹,落下几只寒鸦飞过的瘦影,悠远的风从城楼吹过,钟鸣悠悠,落在熙熙攘攘行人的心间,甚是清凉。贾岛的两句诗从心头浮起,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河面落叶并不多,仰望城楼深处,古槐翠柏成荫,静静地站成一角,恬淡无语,与秋风擦肩,幻浮生烟云,许万载长安。感觉所有的秋天没有这么绿过,只是银杏的暖黄表明已是深秋。

  下了景山,是辽阔的天安门广场,在这里,我看见唯一的颜色,那面鲜艳的红旗。我没有讨好的意思,只是真诚地铭记,它升起时庄严的声音。带着孩子,汇入人流,静默,一种古老的虔诚,要了三束金菊,纪念堂内,当孩子献上鲜花时,我的眼睛湿润了,如江南下着的雨。我膜拜,我卑微地鞠躬,这是我的义无反顾。

  漫步夜色中的长安大街,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星落如雨。每一串华灯都是风景线,在灯下寻梦的人行色匆匆,纵有丽人笑语盈盈,蛾儿胜雪柳,也只匆匆一瞥,诸般好景,已是无暇顾及,他们在寻找回家的门,行之所志无他,恨不得纵驰的马再添一鞭。又有多少人,如断梗飘萍,徘徊午夜的街头,迷茫的眼四望,那一栋高楼有他温暖的窗棂,夜店飘出的歌声如此婉约,又如此苦涩,如瑟瑟冰冷长街的暗,浸入肌骨。

  也许,你在想我的时候,我正在江南的路上。一切成为过去,成为回不到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