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小区门口,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吃一次久违了的麻辣烫,算起来已经有半年没有在她的摊位消费了,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晚上10点了,她的麻辣烫摊依然闪着微弱的光,她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眼神呆滞,直到我问,还卖么。她才恍然大悟的说,哦,卖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要卖到12点呢,不着急的。
选了几串蔬菜,还有荤串,又要了一瓶凉啤酒,我在她摊位后面的小餐桌坐下来,一边吃喝,一边和她聊天。
她化了妆,40岁的女人,在午夜的街道上,犹如风干的蜡像,毫无表情,她像是在打瞌睡,眼睛微闭着,很难看出以往的精神头。
怎么这么疲惫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一边喝酒,一边问她。
唉,能不瞌睡么,一天到晚累死了,谁能像我一样在这站一天。她的话像一首无精打采的音符,飘过我的眼前。
老公呢,老公怎么不来帮忙。我知道他老公在那个出租房里穿串,那个是个舒服活,我一直这样认为。
他还帮忙,他一天到晚忙死了,一天要穿1000多串呢,肩膀都快累的脱臼了,还帮我?她苦笑着为他老公说话,其实,也是在像我诉苦。
正说着话,她对面的那个卖烤鸭脖的老板娘冲她喊:你的冰镇啤酒再给我来一箱,今晚生意真不错。
她拿出手机,给她老公打电话,意思是让他老公用电瓶车运一箱啤酒过来。
我喝着啤酒,吃着麻辣串,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闲磕,但她好像没有心思,她几乎处于梦游状态,对我的话无意继续。
不一会儿,她老公来了,光着膀子,开着电瓶车,明显的两个黑眼圈,在夜色中妙趣横生,她打起精神,帮着他拿下那箱啤酒,他看到了我,冲我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喝酒那。
我拿起酒瓶子,冲他挥了挥,说,一块来。
他笑了,说,儿子回来了,在家呢,小家伙没人看不行呢。她对他说,今天作业他写了吗,别让他光顾玩。
他开着电瓶车,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了孤单的她,在寂寞的夜色中,守着麻辣烫摊,她微闭着眼睛,汤锅里还有一些食材没有卖出去,我知道,她要坚持到最后。
几点回家啊。我问。
起码要11点多。她笑着说。
累死了。她加了一句。
还挣钱呢,也值了。我劝慰她。
她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我们是农村人,没有医疗保险,没有养老保险,你们上班的多好,很轻松的就挣了钱,我们挣的是辛苦钱,这点钱,要供孩子念书,还要赡养老人,不能生病的,一生病,就什么都没了。
对面卖鸭脖子的冲我笑了笑,又冲她说,你亲戚吗,好面熟啊。
她说,不是的,他在这个小区住,是个好人,总在我这吃,有好长时间没来了。
夜色浓重,卖鸭脖子收摊了,只剩下了她,我的一瓶啤酒已经喝完了,结完帐,我准备离开,还是忍不住关切的对她说,早点收吧,不早了。
她冲我点点头,继续她的坚持。
这是一对很能吃苦的河南人,几年前在我们小区做麻辣烫生意,早出晚归,有了很多老主顾,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小小的麻辣烫车,在我的脚步声中,渐行渐远了,逐渐的,它变成了一豆灯火,在夜色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亮色,是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