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小学毕业。就在那个暑假,我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曾和自己一起照过毕业相的山村孩子告别校园,第一次随着大人们登上火车去广州打工了。隔几年再见的时候,彼此都客气了,寒暄起来也愈加的小心翼翼。
而今,好多人――同龄的,或者年纪较我们轻的已经结婚,生了孩子了。多年的奔波,走南闯北……叔叔说,卖丝绵的,春节过后出去,有的便再也没有回来,人多,车也多,车祸是在所难免的。
前年夏季,我们那儿死了一位少年,不到二十岁,尸体被他父亲从外省偷运了回来,曾是我初中的同学。
我们那儿,群山连绵,少年们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努力读书,要么早点养家。
而我,算是特殊的一个,智商低,学东西慢,算不上读书的料。初三时,曾产生过一次辍学的念头,高中时产生过两次。这些年,若不是父亲的坚持,恐怕我也早已漂流在中国的某个角落,独自过活了。
20xx年初秋,我在外县读一所二流的私立高中,家乡发了一场大水,倒了许多树,电线也被砸断,父亲没能联系上我。放假回去才知道,伯父因病去逝的消息。从伯父再往上数几代,都是地道的山民,没读过书,也从未走出过大山,一生就这么过完了……而且,大山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但是,我理解他们,山里的人都理解。
也知道生活的不易,也在安静中悟得一些简单的道理,但从未证明过。今年暑假,放弃了报社实习的机会,倔强地选择出去走走。那天下午的郑州,很热,卖西瓜的小贩站在树荫下数钱,汗水沿着指尖渗入了纸币。第二天,八个人在车站道别,剩下两个绝不打算回家,坐上了那天晚上二十一点出发开往苏州的大巴。
在苏州呆了四十七天,车间工做了整整四十天。在那儿,巧遇几位朋友,一起长大,上过同一所学校的。大家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多了些生存的技能和想法,调班休息的时候便聚在一起,吃饭、抽烟、喝酒,说说笑笑,不顺心的事儿,要么骂出来,要么绝口不提。
离开的那天,背着双肩包独自一人走出了巷子,他们都在上班,在车上给他们发了短信,珍重。两个小时后收到回复,顺风。
这些年,养成一个习惯,总喜欢写些自己的东西,算是唯一留存下来的柔软的部分,也一直凭借着赚些廉价的夸口。然,有用吗?常是在脑海生出这样的疑问,根深蒂固,像是自己初生时亲手但却不经意种下的种子,岁月越是向前,它便越是茁壮。我甚至预想得到,终有一天它会冲决我的心脏,与我两败俱伤。与人何干?
先前看过一句话:人,先要处理好与物质的关系,然后处理好与他人的关系,最后处理好与自己内心的关系。后来慢慢地发现,不可靠。因为没有一种关系会是恒定的,三角形的特性不过也只是在它能够承受的力的范围之内才会显现而已。这一生,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无论与谁,与任何东西都是渐近,渐远的过程罢了,没有例外。
渐近,渐远。此生,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