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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往昔散文欣赏

  前两天偶遇平姐,她很兴奋,在人群中大声叫我的名字,然后给我热烈的拥抱,已过五十的人了竟象个孩子似的,看来日子过得无忧且平实,她脸上没有褶子,肤色还是那样黝黑光滑。那时她在我们那个四合院里被称“黑牡丹”,如今到这个年龄还是黑里俏,身材娇好,衣着时髦,依然热情大方不拘小节。

  我们一起喝了咖啡,聊了许多陈年往事,回忆那个四合院,还有院里一起住着亲如一家人的邻里们。旧城改造把那些胡同和我们的四合院一夜之间变成废墟,最终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楼群脚底。散落在这个城市各个角落的邻里们,匆匆作别后再没相聚。时光如白驹过隙,二十年之后,我和平姐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描述童年和往昔,那青砖黑布瓦的四合院象一幅画定格在我脑海里,感觉从未离开过。

  搬来四合院的那年,我刚上小学,有天放学回家,突然发现家徒四壁,空无一人,邻居说“你家搬走了,是在南街胡同,快去看看吧。”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在一条长长的巷子(胡同)里,两扇门内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房子,一色的青砖黑布瓦。院里的那棵槐树下有一块水泥柱支起的青石板,悠悠地泛着光。一口压水井,出水口修了蓄水池。我家住在朝北的两间屋,隔壁有一处宽敞的过道,通风好,是夏天避暑的好地儿。来这里算是安定下来,一住就是十几年,直到我出嫁。

  平姐早年丧母,父亲带他们姐弟四个度日,父亲酗酒,每次喝醉回到家,都要上演一场家庭暴力,先是东西破碎的声音,鸡飞狗跳地喧闹,接下来孩子们不是无故被打就是吓得东躲西藏。这时我和妈妈守候在大门口,截住准备深夜外逃的平姐和妹妹,把她们悄悄地安顿在我家里。妈妈一边叹着气,一边骂着平姐的爸爸:马尿喝多了,造孽!这样的天,女孩家出去也不安全啊。后来平姐和妹妹为了躲避挨打,偷偷跑到我家和我挤在一张床上,就成了习惯,姐妹俩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很是可怜。直到四个孩子相继成家,平姐的爸爸才续弦找了老伴,再没发过酒风,整天哼着小曲,悠然自得过着清静的小日子。

  平姐隔壁贾家的孩子有点特别,一个浓眉大眼还算英俊的男孩子,说话走路总一副女人姿态,喜欢穿格子衣服喇叭裤,背地里都叫他“假女人”,现在叫“伪娘”。跟年轻就守寡的妈妈两人,是这院里人口最少的人家,起初的时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不易接近,不到一年,跟邻居们熟稔起来,倒也融洽。听说前几年他妈妈去逝,已人到中年人的他一直单着,没成家也不合群。我猜想,单亲妈妈带着儿子生活,生活不易也造成了他性格孤癖。

  朝西的房子里住着包工头的一家,说是包工头,也就是带了几个徒弟,接些房屋修缮补漏的活计,阿姨身体不好,常年在家侍候男人和三个孩子。也就是他家的三个孩子最有出息,两个女儿先后考上大学,一个在地税局工作,一个在北京执教,儿子当了兵,退伍后拿部队的安置费做起自己的生意,近几年又赶上好政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只可惜,那家叔叔常年风雨无阻地辛苦,积劳成疾,四十多岁就离世。

  朝东的一间半房子,住着刘姓年过八十的老两口。在他们房屋的拐角处,有两只巨大的“木头箱子”,尽管遮挡的严严实实,我们还是知道了那是两口寿材,好奇的孩子总是用小棍去捣腾,看看里面有没有可怕的东西。一看到这情景,老两口总惊慌失措地驱赶漫骂这些无知的孩子,家里大人知道了,更是加以怒斥,孩子们便作鸟儿散。后来,来过几波人,对两位老人劝解讲政策,终于,这神秘又让人恐惧的官材被抬走了,两位老人神情沮丧闭门不出,在家哭了两天。从此以后,老婆婆象是得了臆症,常常对着那个角落发呆,仿佛抬走的不是官材,而是她的灵魂。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说他们的寿材得之不易,将来尸首要被火啵乔氨沧釉炷趿税 K俏薅夼俏灞;В吭驴拷值谰游岱⒌奈⒈〉奈灞7压兆樱詈芮蹇啵」苋兆咏诩颍轿焕先松硖寤顾阌怖剩芑ハ嗾沼Α@掀牌藕苁前删唬砩系牟家律眩棵肯垂螅妹滋浪俳匆槐椋沟桨敫墒保鄣秸诿徘暗那嗍迳嫌冒糸城崆崆么颍缓笤俳幼帕垢伞F降钪盏植还缰虿心辏仁抢弦恍⌒乃さ梗患柑炀腿ナ帕耍姑坏壤弦鲩耄掀牌乓膊恍辛耍饬礁鱿嘁牢目闪睦先耍J肿咄炅俗詈蟮穆贸蹋嬲窍噱σ阅喟橐簧松钔昝赖慕峋帧

  朝南的高高大大房子里的一家人,起先看来是不喜欢的,女主人长得高挑也漂亮,待人极热情,不笑不说话。一旦热情起来必是有事相求,你还没法不答应。估计是靠这个得来院子里最好的几间房。三个孩子还小,但也不影响他们夫妻照常工作,因为院子里的邻里们,自觉自愿替她带孩子。漂亮,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只赢不输的牌。

  夏天的夜晚,院子里提前已用井水浇了地,待暑气散了落下清凉,各家搬出条凳,支起凉床铺好竹席,孩子们不分哪家的,女孩子男孩子各占一片,滚睡一起,听老人一个接着一个讲故事,天空离我们很近,仰望着漫天繁星,好象伸手就能触摸。这样的夏夜,院子里都是家不闭户的,也就是因为这个,我的隔壁才出了不堪的事:在我家搬来之前,隔壁家住着一对年轻夫妻,时至夏夜,妻子纳凉后先回屋接着睡了,后半夜丈夫也回屋,摸索到妻子身边求欢,妻子朦胧里说了一句话,让丈夫惊得大跳起来,妻子羞恨得痛哭,几次寻死觅活,被人劝阻。不到一个月,夫妻两人搬走了,那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住,后来改成了通长的大过道。后来才知道,是外地流窜的小贼在行窃时顺带劫了色。平姐提到了他们:已随儿子移民到了国外。相信流逝的时光能冲淡一切,真爱可以疗伤。

  我时常梦回那个四合院,依然是青砖黑布瓦。老槐树还在,满院落雪似的槐花,还有那口冬暖夏凉的压水井,冬天压出来的水冒着热气,洗衣服一点也不冰手,夏天时井水冰凉透彻,用来做石凉粉、捞面条,如果是口渴了,直接喝都清凉甘洌胜似清泉。

  四合院里的六户人家情同一家人,吵闹隔阂都有过,但很快都会云消雾散,冰释前嫌。今天谁家做了包子,都要送大家尝尝,明儿谁家有事了,说一声帮手立马就到。过年了要粉刷墙壁糊顶棚,也是大家一起动手,你帮我家,我帮你家,热热闹闹中事情就做好了。

  现在住进了楼房,全没有了往昔那种相亲相爱的氛围,只听得“笃-笃-笃”渐行渐近又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这么一幢楼里住着,上下左右,行同陌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知是人情变得淡漠,还是环境隔阻了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