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整个小镇都被飞雪笼罩。索西走在街头,将手抄在雪白大衣的口袋里,凝听着四下里只有自己靴子踏过积雪的声响的寂静,几乎要与飞雪融为一体。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索西抬头看过去,是几个地痞正在抢夺一个妇人揣着的铜板。那妇人的一身行头本就像乞丐一样,现在挨了几下地痞的拳脚更显狼狈,却仍紧攥着手里的东西,一点儿不因为疼痛而放松。
因为大雪,没有多少人上街,此时除他之外更是没有一个路人,所以这些地痞才能这么明目张胆。
索西大步走过去,“干什么呢!想坐牢我送你们去!”
地痞们听到有人过来都是一惊,其中一个不小心用什么东西在那妇人的手上划了一道,血登时渗了出来。妇人的手不禁一抖,一枚铜板就滑了出来。
一滴血顺着指尖滴下,正巧落在那枚铜板上,将血光映得凄凄惨惨,如同妇人低垂的眼眸一样悲哀。
地痞脸色难看地瞥了一眼铜板,毫不遮掩嫌弃的神情,二话不活拔脚就溜得没了影儿。
妇人安安静静地拾起雪地里的那枚铜板――上面还挂着血珠,向索西弯腰致谢。索西皱眉盯妇人紧紧捏着的铜板,有些艰涩地说道,“只是一枚铜板而已,有必要吗?”妇人一怔,抬头看向索西,忽然笑了,“我似乎认识您,先生,您是那位著名的哲学家索西吧。”索西点头,只听她又说,“我在一年前,和您的看法一样――在我曾经是一名富商的父亲为了敛财干了见不得光的事情而被处死之前。可是现在,先生,一枚铜板对于您来说不算什么,因为金钱对于哲学,向来算不得什么高尚的东西,可是对于我,一枚铜板却是让我残疾的丈夫和总是挨饿的两个孩子活下去的一点希望。我和我的父亲同样需要钱,可是父亲是为了满足永不休止的欲望,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金钱所带来的不幸。而我,只是为了活下去。”她苦涩地笑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思考所谓哲理,不是吗?”
索西一愣,身为一个吃穿不愁的哲学家,他倒从未想到过这些。
妇人看着他锁眉沉思,开口道,“先生其实不用想得太多。”她将铜板拈在眼前,“您看,您从铜板那边看,所知道的是因金钱而流的血,犯的罪以及因钱财而如此落魄的我。而我从这边看过去,看到的却是美丽的飞雪和刚刚帮助了我的您。一面神圣一面罪恶,但却都是真实的。只能说,不同眼睛里的钱是不一样的而已,钱本身又有什么功德与过错呢?”
她拭净铜板上的血迹,又对索西深深鞠了一躬,无声地离开了。
索西愣愣地站了许久,直到雪水润寒了他的须发,才听见他叹息了一声,“我真是白担了个哲学家的名头,还没有一个落魄妇人看得开。我唯一能胜过她的地方,也就是能不受钱财牵绊,活得顺心,活得开心吧,这是不是面对金钱最幸运地的态度呢……”
雪花纷纷而下,湮灭了索西的背影,只能依稀觉得这位哲学家身上又多了一份睿智,一份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