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就在走下火车的人群中找到了你,你总是那样气度不凡啊,我一直都知道。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一起在家门前玩耍时她们羡慕的眼神吗?我骄傲地拉着你,说:“这是我哥哥!”你只是不做辩驳地微笑着,等到人群散去,才微微俯视我,戏谑道:“我怎么会是你哥哥,我不会有你这样笨的妹妹。”是啊,我多笨,奔到兴奋地扑过去抱住你时感到你的僵直才明白这不是小时候,你我也早已不再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时光真的好神奇,足以将当年眉眼尚不清晰的少年改造成这模样,你已经这样高了吗,这般的风度是不是岁月的风化,这样的美好是不是时光的灌溉?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曾祈祷岁月的青睐。可它还是不肯在我身上多费工夫吗,为什么你身上的衣服我已认不出品牌,你身上淡淡的香气是我叫不出名的香水吗?你叫我“小悦”,多好听的名字!可为什么从没在我的记忆中出现过?我开始想念那段岁月了,你叫我“馋嘴丫头”,叫我“小睡仙”的岁月啊。
你接起了电话,语速飞快而清朗,为什么你口中的事都让我一头雾水?
是了,你的昨天,你从前的四年的岁月,我都不在,所以在你的生命中淡去了吗?我不禁快走两步,抓住你没有提行李的那只手,像从前一样挽住你的臂弯,紧紧地。你的声音好像河流碰到岩石,你对电话里说:“我们家的小公主在旁边呢,等下再说吧。”是啊,小公主,你的小公主,你还记得吗,你收集了三个月瓶子换来的水晶冠?我甚至可以忆起你为我戴上时珍重怜惜的表情。电话那端好听的声音略带娇嗔:“是你的妹妹吗?你有妹妹,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声音染了些紧张:“是我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妹妹。”青梅竹马,你还记得吗,在那个月夜,在楼前那株桃树下,你轻轻对我吟诵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四年了,一别四年有太多空白,你最艰难,最灿烂的时刻,低潮高潮幕起幕落我都不在你身边,我拥有的不过是这些老旧的回忆,像外婆的手摇车,给你温暖,却不能带它远航。
我们曾有那么多的过去交融在一起,剥离你,如同用利刃割开我的生命。
然而,我一直在努力,还是追不上你的脚步吗?
我一直在成熟,还是比不上你的气韵吗?
我有些心酸。
时间如丝绸滑过,你即将返程,那天,我没有像当年一样追着火车跑,你也没有探出身子叮嘱我,我们只是在火车发动前挥手道别,笑得默契疏离。
火车开走的瞬间,我心里有些怅然,终于还是要虚伪地笑着说再见了吗?
然而几秒之后,火车外侧露出半个身子,你大喊:“加油长大啊,馋嘴丫头,小睡仙!”我终于是蹲下去哭了,没错,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是岁月太顽皮,像受了惊吓的河流不由分说地将我们带走,在我们身边换上了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最终事事非,往事不可追。
我的竹马,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不代表我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