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风,岑寂了过往的一切。那些春风秋月的故事,那些爱恨离合的冷暖,如同苍茫烟水上的泡影,在微风拂过的刹那,都烟消云散。可总有一些凌乱的记忆,让我们无从忘记;总有些零星的片段,让我们看到曾经苍凉的过往。那间小小的篱笆院落,那间荒芜了的茅屋草舍,那扇开在似水流年里的轩窗。
――题记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动人,明净的照耀着深长岁月中的院落。透过那扇镂空的雕花木窗,窗外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微风送暖。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新,夹杂着露水与阳光的味道。那潮湿的石径滋长着浅绿的苔藓,池水澄碧如蓝,柳条青绿,垂丝入池。黛瓦白墙的院外,隐约听到熙熙攘攘的路人,打从门前经过。那紧张的步伐,仓促的追赶,时近时远,时清晰时模糊。他们那样行色匆匆的赶赴,可是为了前方山林中那片片雾岚,可是为了远处那场姹紫嫣红的花事盛宴?
一直以来,我都深刻的认为,每一个来到世间的生命,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责任。无论你高贵或卑贱,不管你是将相还是平民,在这个纷繁的红尘巷陌,总会有一处狭窄的角落会将你收留。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让你看够岁月枯荣,经历冷暖沉浮;让你历经风霜雪雨,尝尽生老病死。 所以,我宁愿躲在喧嚣的背后,去清醒的体会冷寂;宁愿在一处璀璨过后,去找寻那一抹清凉。以为这样,就能侥幸的躲避到时光的背后。不会被它发现,不会受他追赶。只有这样,仿佛就能 逃过命运的安排,绕过生命历程中的那些身不由己,那些千愁万劫,平坦、顺畅,简单、安逸的度完余生。
因此,我选择了这样一处僻静的居所,将碌碌繁华关在门外,只将一处幽静布满宅院,平静栖息。冬去春来,花谢花开。岁月流去无声,日子一如既往的简单。或许,是这平静的岁月太过漫长,无波无澜的日子也会让人心生厌倦;或许,是原本苍翠的年华还没有经历过起落沉浮,故没有沉稳的心性,耐不住光阴的平庸;又或许,只因为窗外的那一片鸟语花香的美好太过诱人,让那颗本不安分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再难平静。
人就是这样,没品过的野菜亦会觉得是佳肴,不曾抵达的海岸总认为坐落着天堂。 为了一睹远处那片繁华盛景,我们总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拼尽一切的赶赴。总认为,那里会有我们今世那场梨花似雪的相逢;总认为,那里会有我们今生辗转渴慕的温情;认为那里,会有我们永生永世的美好和快乐。于是,在一个春意缱绻的午后,我背起了简单的行囊,换上了崭新的着装,离开了我那朝夕相伴的轩窗,离开了那所故园,满怀憧憬的踏上了征程。一路风尘,去赴时光之约。
尘来尘往,缘聚缘散。历经春秋岁月,赏遍静美山河。在茫茫的旅程中,也曾与山川草木倾心相对,也曾与飞鸟虫蚁真心相惜。可在浮萍聚散的流光里,都如落花流水般,有缘无分,各安天命。每一次萍水的相逢,总是换来花落冰弦的离去;每一次都期待花开的温暖,却总是邂逅秋宴散场的悲凉。终于明白,这急流乱烟的万丈红尘,并不是谁都能扛得起的轻松自在。
几番飘零,几番寂寞,那份纯白稚嫩的情感也有了几分苍凉的况味。人生,是一个千帆过尽的历程。从平淡到繁复,又从繁复到简单。一个经历过惊涛骇浪的勇者,才能造就他波澜不惊的岁月。一个超脱世外的高人,是因为他曾经品尝过世情百味,才会有抛散浮名的勇气。
总以为,时光已经磨淡了记忆,曾经那些如莲似玉的情怀,已经在纷纷扰扰的繁华中寂灭。在每一次苍茫过后,在每一次倦累之时,心中那份对安宁淡然的向往就越加清晰。那扇开在流年里的轩窗,那所荒芜在角落的茅舍,那些曾经平淡却温暖的日子… 堆积在记忆的年轮里,越发深厚。
人生,每经历一次遭遇就会更加的成熟,每一次的颓废之后就更能清醒的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尘世的那场盛世繁花,曾经近在咫尺,而今却如梦境一般虚幻;那场似雪的相逢,是风中那道永远不能兑现的诺言。生命原本就是命运布好的一盘棋,输赢已定,却仍然会有那么多的人沉溺在棋盘里。当初的自己,为了一场想象中的雪月风花而甘愿飞赴尘网,如今终于明白,尘世的种种纷扰,那些浓妆艳彩,那些市井喧嚣,远没有故园里满目的苍绿来的怡然,来的清绝,来的真实。
一个人,穿过苍茫的海域,跨过高耸的山峦,经过千辛万苦,却发现驶离心中的原乡越来越远。曾经,那个触手可及的盛景,已经在追逐的岁月里慢慢散尽,而故园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檐 成了梦中魂牵梦萦的所在。走过红尘巷陌,品过浮世清欢,才知道,原来人生不过是戏梦一场。既是如此,不必纠结,也无需告别,只一叶扁舟,满载着疲惫和落寞,倦舟归去。
一路风尘,不曾停驻,当我怀揣着几片落叶,风尘着一张面孔,站在那所荒落的宅院,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与回忆重叠的刹那,我才恍然明白,岁月流去无声,流年已暗自偷换。那一房矮屋,那一扇轩窗,依旧安然无恙、毫发无伤,唯有我,已改变昔日清秀的容颜。曾经,我在这里见证满眼的繁花,也曾在这里感受刻骨的荒凉。如今,我又一次走进这里,卸去红尘沉重的枷锁。我告诉自己,这里就是我今生之所在,梦里梦外,心灵栖息的地方。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散落在屋檐瓦砾上,我分明闻到了过往时光的沉香。推开那扇雕花的木窗,接春水烹煮一盏香茗;执一卷泛黄的经书,日子就在着氤氲的流香里安然静走。光阴是这般明净如水,日子是这般温婉动人。晨起时,看院子里的一株茉莉含香带露;黄昏后,看一朵素雅的莲荷,在淡淡月光下寂寞生长。没有姹紫嫣红,无需惊涛骇浪。那片安宁就在这一草一木里,那份清欢就在这一花一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