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掠过,摩挲的声音,如同纱锭般惆怅。稀疏的月光散落成束,光影轻轻浮动,层层的碧绿成墨。这便是竹林,一片属于记忆中家乡的竹林。
那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我还没有现在的孤寂惆怅,没有现在的黄昏失落,因为无忧无虑,所以活得很活泼。我在竹林中粗壮的一根老竹上奋力向上攀爬。附近的同样陈年老竹上,要好的伙伴同样奋力地向上攀爬。对的,我们就是在比拼爬竹,看看谁能爬得最快,爬得最高,爬得最末梢处都不惊怕竹断人倒的危险。下方,一群年纪稍小的伙伴们在兴奋地呐喊着:阿冲,加油!阿四,加油!阿东,加油……直到把我们几个比拼爬竹的人全部喊了一遍,接着又重复喊了一遍,接着又重复喊了一遍……那是纯真的呐喊,那是没有参杂功利的呐喊。因为胜利者没有奖品,只有未来几天内当他们的“头”这个荣誉的头衔。
幼年的我身体远没有长得现在那般臃肿,十分瘦,性子十分野性,所以每次都和比人争夺“头”这个头衔。可惜的是人虽然野性难驯的样子,胆子却不是所有人中最为壮的,赢的次数并不多,却玩得乐此不疲。
清明之后,天气尚未完全摆脱最后的冷。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束束的月光下,照亮新竹的成长。见证这过程的还有我们着一伙顽童。穿梭在竹林中,我们再出土就天天向上的竹笋上寻获一只只竹象鼻,然后收集起来,再次比拼。
竹象鼻很好玩,是大自然送给我们八零后这伙顽童时令性的玩具。我们把收集起来的竹象鼻一只只去掉尖利的半截爪牙,让它们失去威胁性,然后一个个观看竹象鼻背上头部分的那个神秘图案。我们比的就是这个神秘的图案。谁收到的竹象鼻背上的图案最为稀奇谁就赢。这是一个很没技术的比赛,完全靠运气。
很快,竹笋长大,脱落一层又一层的衣裳。竹笋的衣裳可是好东西。这不,家中的长辈们纷纷下令:吃饭后立刻去把竹壳都捡回来,那可是做饭引火的上好柴火。
于是一片片的竹林中又闪现了我们这些顽童的身影。这个季节,我们这群伙伴的关系走向了紧张,有时候甚至会引发一场属于我们孩子的战争。谁赢了谁便能得到一片竹林收集竹壳。这一段美妙时光的记忆,有些模糊,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赢得多还是输得多。没关系,这并不妨碍我对那段美妙时光的怀念。
时光依旧流逝,一阵夏风掠过之后,竹林边带着我们一起走入落寂的秋季。于是风的力度变大了,也变得更持久。摩挲惆怅变成了变成一片沉雍的哀叹。我想这么深沉的感概绝不是那时候的我听出来的,而是后来长大之后经历太多太多,一切无所谓之后加之于竹林的一种忧伤。
秋季,自然的泪洒遍了大地,到处一片荒凉的错落。幸运的是,竹林并不会把叶子全部掉光。所以我还是很喜欢秋天的竹林,很喜欢透过层层枝叶洒下来的月光,一束一束的,照亮了一片墨绿。
秋风继续吹,光影又在轻轻浮动。秋蝉欢叫,换来我们这群未长大的顽童一片欢笑。我又回到了儿时的竹林了吗?我这是和伙伴们一起兴奋地爬竹,开心地收集竹象鼻,紧张地扭打争夺竹壳收集权?
午夜幽幽,我从真实般的梦幻中走出来,匆匆又一梦。在回忆中寻找,才知道浮华过后是空虚,而那片散落在竹林间的天真与欢乐,才是梦想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