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农村推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因我家是独居户,比其他农户提前“单干”了,并分到了100亩山地、一头犍牛、一条老膳驴和5只羊。挨了多年饿的父母带着我们起早贪黑务农田,还把庄前屋后一些荒地开垦了,当年就打了20多石粮食。过年时家里宰了一头猪,炸了一笼油饼,酿了一缸黄酒。大年初一庄里来了几十号人,大家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妈妈说,这是她20多年来过得最丰盛的一个年。
我家单干的第二年全队所有农户都单干了,勤劳家披星戴月、辛勤劳作,懒惰家也不甘落后,到处是你追我赶的耕耘场面,当年老天下了好几场及时雨,凡种到地里的粮食都喜获丰收。记得我家种的糜子有一人高,麻子像小树一样。这一年下来,家家户户都吃饱了肚子,掌柜的愁眉也舒展了许多,过年过节大家都有白面馍吃了。
那时农村精神生活十分匮乏,好多家还买不起收音机。只因我家买了台收音机,农闲时间邻居家都会赶来听戏、听歌,有时妈妈还把爱热闹的妇女集中起来,唱唱民歌小曲、弹弹口琴,给村子里增添了不少情趣。我自小记性好,跟妈妈学唱了《十劝郎》、《表兄哥》、《割韭菜》、《珍珠倒卷帘》等民歌小曲,至今仍记忆犹新。村子里除了这些娱乐活动,很少演电影和大戏,只有过会才可看上一场,也算是一件幸事。
说起看戏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那年,公社组织劳力修一条四合原通往耿湾的公路,而移动土方全靠人工和架子车,这样一修就是一个多月。工地里没有可娱乐的去处,大家闲了只有凑在一起打打扑克、谝谝干传(聊天)。那天,一小伙说耿湾过物资交流大会,提议凑几个人一块看大戏,我自然成了其中的一员。散工后大家步行20多里到了会场,各自掏了5角钱买了戏票走进了戏院,但见这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认真看戏的、拉闲叙旧的、打情骂俏的、撩猫逗狗的可谓形态各异。猛一声《砸美案》包文拯的唱段“王朝马汉吼一声, 莫呼威往后退,相爷把话说明白。见公主不比同僚辈,惊动凤驾理有亏……”将我带入了戏的世界,戏外精彩随与我无缘。3个小时过后大戏谢幕,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同伙冲得不知去向,看戏的人相继向回家或亲戚家的方向散去,会场的行人越来越少,而我就近无亲无故,到哪住宿便成了当务之急。无奈之下便到小卖部买了瓶大曲酒,再向一家打碾场借宿。
九月下旬,秋田大都上了打碾场,但见这家场上大垛、小垛堆积数十有余。为了保暖,我随拉了些粮食捆子垒成小洞钻了进去,躺在松软的禾草上,抿上一口小酒,不自觉的进入了梦乡。
晚秋的后半夜,冷空气悄然而至,我被冻了醒来,随到场畔小便,惊见一人影晃动,原以为是场主家的人,正欲上前道歉,走近一看原是一块修路同来看戏的伙伴,他和我一样,也在同一打碾场上借宿。此刻,一个村子的人,倒有相见恨晚的感慨。此刻,在繁星陪伴下,在月光映照下,两个借宿的人都没了睡意,在露天下,你一口、我一口饮着美酒,聊着人生……
这一夜值得回眸,因为它诉说了我经历的无奈和孤独,也记忆了我生活的惬意和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