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生长在四季交替中,看冰破雪融,春草新绿。看百花竞放,枝繁叶盛,烈日酷暑,乘清凉于夏。看秋风萧瑟,硕果万里,枯黄漫地,接着凛冽数九,苍茫无垠。生命一轮一轮的更新,四季如歌,抑扬顿挫。
几近而立,才辗转生活于南方城市中。四季葱葱,山清水秀,倾城碧玉。倚栏而望,水天一色,江岸人家,晨雾袅袅,不觉怡人心脾,遂感叹人生于此或也是幸事。
久之,然觉不适,山虽清,水虽秀,则终年如是,年轮虽长,仍不觉有生与轮回。如一物件,终年常至于此,不动不移,万年如旧,竟连岁月也觉缺了色彩,心性也没了棱角。如此的生命亦如长江水,时光荏苒,任你何时观亦如旧颜。
继而却开始怀念北方的四季分明。从小便不喜欢秋天和冬天,秋天万物结果的荣光只是瞬间一闪,便开始萧条。枯叶枯草枯萎的一切生命就像外公常年劳作布满老茧而干裂的手,再不见半点绿意。稍稍大了在外上学工作,茕茕孑立之身,秋天便更觉油然而生的悲凉。看万物枯,秋风瑟,总觉生命终在轮回,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漠然的感伤。
冬天倒是比秋天更干脆些。寒便寒它个地动山摇,冻便冻它个呵气成霜。甚至更北的地方男人们在外面撒个尿都能尿成冰。
记得小时候,冬天上学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棉鞋,戴着帽子、手套,裹着围巾,像个棉包袱,只露眼睛。那时候的棉袄和现在羽绒服,想想竟好像是两种东西。大雪天回家的时候,棉鞋底子走路时间久了都是雪或冰,印象中脚总是冻的没有知觉。所以到现在大了都一直有这种怕脚冷的毛病。之所以当时不喜欢过冬,我想可能是因为大人们劳作停止了,一切户外活动都停止了,而小孩子还得终日冒着严寒一天四趟的跑着上学,况且严寒的天气,使得做什么事情都不便捷。所以,如果说不喜欢秋天是精神上的不愉悦,那么冬天便是身体上的煎熬。
然而冬天又是一年中最孕育的季节。有了这个不适合外出活动的时节,才让人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坐下来好好计划来年的生活,好好总结一年的经过。不管是人也好,枯毁的万物也好,总在经过一冬的风雪后才更觉一股厚积薄发的力量,也许是涅。
冰雪中迎来春节,便像是在向冬天道别。然天自有定数,数九寒天便是如此由来,必是要数够九九八十一天,才能见得桃花起艳。
慢慢的看着身上的包袱一点点的减去,看着太阳一天天的开始出力,看着苍茫开始一天天的褪色,山露出来了,先是一个角,接着一片,慢慢慢慢的大片大片的出来。总是要有一声惊雷,一场薄薄的洋洋洒洒的春雨,一夜间枯枝上冒出一个个嫩黄嫩绿的小点。这,便是春!一个生命开始复苏的地方。看着枝上的绿越来越浓,看着山开始换颜色,接着便是一个繁花紧促的时节。
夏天更像是一种高浓度的绽放。经历了春天的唤醒,在秋来临之前,它在有限的时间里做一次生命中最绚丽的绽放。像飘扬的花裙,像怒放的牡丹,像愈来愈丛茂的树,用尽力气的绽放。再到力度一点一点的轻,一点一点的弱,在最后一次初秋收获之后,便又是一轮的凋零与谢幕。
生命在这一次次的轮回中才有了色彩,在这生于灭的交替中才更显张力。时节如此,人生亦如此,一向年光有限身,只有一遍遍的落幕,才有一次次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