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扁担两头吊着勾子的绳子,一圈圈绕在扁担上,两个勾子勾起两只水桶,挑着两只水桶晃悠着去井眼挑水,两边的水桶和人差不多高,遇到坎,遇到踏步,就得咬紧牙关掂起脚,把扁担一头的水桶翘起,然后挪步,用一只手拉住后面的水桶,不让它沉下去,直到跨过坎,迈过踏步,歇会儿,再继续蹒跚着起步,那是我十二岁挑水时的情景,记忆中,家中那只大水缸总也挑不满,村里那口老井总是离家很遥远,很遥远的。
那口老井在奶奶的记忆中就没有断过水,冬天,白白的水气从井口冒出来,带着些许的暖意。夏天,从井里打一桶水上来,捧起一掬清澈如茵的水,喝一口,清凉和丝丝的甜意,瞬间通透全身。
整个村子就这一口老井,因此早晨和傍晚,大人们不得不排队挑水,井在村子的那头,我家在村子的这头,因此每天挑水总是花去爸爸和妈妈的很多时间,有时早晨天蒙蒙亮,妈妈就起床挑水,晚上也不得不拖着疲劳的身子,提起扁担,挑起水桶去排队挑水。
那一年的暑假,姐姐十四岁,我十二岁,妈妈把挑水的任务压在了我和姐姐的身上,每天下午挑水,这个时候大人们都下田劳动去了,井眼头静悄悄的,用不着排队,由着我们磨磨蹭蹭地拎水,挑水,玩水。井眼离我们家大约有四百米的路程,有一直一横一直三条弄堂。姐姐和我各分一半的路程,因为姐姐年长,所以妈妈让姐姐负担了井眼拎水挑水的那一半,而我只需在半路接过姐姐的担子挑回家,回家把水桶歇在水缸边,然后站在小凳子上,在奶奶的帮助下,和奶奶一起抬起水桶,把水倒进那只永远都挑不满的大水缸。
总是挑到差不多八成满,奶奶就会告诉我:今天再挑一担就歇。我如释重负地转告等在半路的姐姐。夏天因为天天要挑水,姐姐有时会狠心地对我说:别理奶奶,我们今天偏把水缸挑满。姐姐对着苦着脸,欲罢休的我打气:想想看,明天我们就可以不挑水了。往往只能听她的,就咬咬牙。想着明天不必挑水的自由,支撑着把一缸水挑得满满的。
第二天,奶奶果真没有催我们挑水,这一天就特别的轻松,可以像别的孩子那样去稻田拾稻穗 。
第三天,奶奶会催促我们挑水,姐姐就移开缸盖,伸头朝缸里看,拿水勺往缸里探水的深浅,然后不以为然地对我说:别理奶奶再吃一天是足够的。这一天照样的过得特别的轻松特别的快。但接下来的一天就倒霉透顶了,放下早饭的碗筷,妈妈就在责备姐姐了,我赶紧探头往水缸里看,水缸底下漾着浅浅的一汪水,近乎底朝天。抬起头,正好遇到姐姐不耐烦的目光,她把妈妈对她责备的不满转到我身上:有什么好看的。我只好磨磨蹭蹭地提起扁担,把那勾子上的绳子一下、一下地往扁担上缠。姐姐就会气乎乎地夺过扁担,三下,两下地把绳子缠到合适的长度,狠狠地把扁担递给我:快点挑来,今天不把人挑死才怪。说着将她的辫子一甩,抬腿顾自走了。我就晃晃悠悠地挑着一对空水桶,把它交给等在半路的姐姐。然后坐在长长的弄堂口,荫凉的青石阶上等她。
这一天就够我们两个受了,那大水缸总是不见水痕上来,才挑两担,姐姐接过担子就急切地问:到那里了?我幽幽地答:还远着哪,两担水下去,还在缸底呢。一趟趟姐姐接过担子,不厌其烦地问:还差多少?她总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那水缸也似乎漏了底,一担担的水下去,就是不见水满上来。上午挑不满,下午接着再挑,下午挑过三担水,姐姐就再也不相信我的话了,她要把我们两个的路段换个位。让我挑前半段,她挑后半段回家。共页,当前第页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