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屋要拆了,真是舍不得……
祖父母去世后,已有10多年没回去过,很想念,梦里也曾魂牵梦绕,可又总不敢回去,不忍回去,不愿看到物是人非,人去楼空,不愿看到曾经装满酸甜苦辣而如今却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老屋。可是,要拆掉了,那就一定要回去看看了,近乡情怯啊!
老屋大门朝西,门口有几棵桑树,结出的桑葚又大又甜,前面三间,中间院子,后面又三间,典型的安徽农家小院的构造,前面几间很少有人住,门总是锁着,过道里放着深红色的老式沙发和茶几,是纳凉聊天的好地方,穿过去是个大院子,祖父退休后开了家小诊所,为了晚上看病方便安了好几盏灯,很多个晚上都灯火通明的。院子左手有个小花园,种着月季,樱桃,指甲花,牵牛花,葡萄树,石榴树,两棵桃树,还有很多棵万年青。童年的太多乐趣都要感谢懂得生活的祖父,感谢这个小花园。将指甲花的花蕊掺点明矾,砸碎用叶子包住,就可以给爱美的小姑娘们染指甲,至于葡萄,石榴和桃子更是还没等熟,就已经下肚了。再往前走,便是几间主卧,祖父床头那幅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字画至今仍印象深刻,祖父不苟言笑,很少谈起他的过去,对于他的了解也都是从祖母零零散散的叙述中得知,所以至今也不太懂他为何钟情这几个字,也许是曾经坎坷的经历,来告诫自己聪明难,糊涂更难吧。还记得床旁边的柜子上有台老式唱机,现在可能很少会有人认识,又大又圆的唱片,放到唱机的插孔里,再把一个类似指针的东西放在唱片上就可以听了,对文学戏曲的最初认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浓厚的乡村情节也是从这里,萌芽生根的。
如果你没有在乡村生活过,是无法理解那种深深依恋之情的,就像每天的夕阳总是挂在门口那棵桑树上,久久不愿离去。如果你没有在乡村生活过,就不会知道暴雨冲刷后的天空有多么干净清澈,蛙声,蝉鸣,彩虹, 醉人心脾的泥土的芳香。
如果你没有在乡村生活过,我不得不说,你错过了太多童年的乐趣,几个孩子看聊斋,吓得大气不敢出,却仍津津有味,春天的早晨,相约一起去看刚出土的麦苗,夏天的午后,躺在凉席上,听老人们讲那些久远年代里稀奇古怪,真真假假的故事,不是很懂,却很幸福,秋天的傍晚,满世界去捉蜻蜓,冬天的深夜,静静的躲在屋里,看满院子冷冷的月光,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月色,如诗如梦……
如果你没有在乡村生活过,就不会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几个字到底包含多少辛勤和汗水,也没有办法深刻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勤劳和善良,在乡村生活过得人,都是有根的,他们在人潮拥挤的都市里不会迷失方向,不会狂躁,不会张扬,也不会一味退让,他们不卑不亢,他们都真诚而坚强。
我深爱着这片土地,它存在着,像一个雕塑,记录我人生最原始的状态,可如今,它要消失了,如同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留下的只是一片空白,空白的心灵,空白的年少时光……
心底里,总想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一间茅草房,一盏煤油灯,一本文化苦旅,一个相守一生的人……